己挚来访,瀏览皇人山内丰富的自然生态,对于逢律出色的种植技术了然于心。
逢律巧妙错置各特有种的位置,并尝试种下数颗来自东方的种子。他未来将为来自两边大地的植物配种,拣选适合的种子,提升皇人山的灵气。
「不愧是律弟,我看到很多珍稀的植物。」己挚蹲下身,夸奖正在剪除老叶的逢律。
「还在试种阶段,不能说成功。」逢律丝毫不敢大意。
己挚不解地问:「我看长得很好啊。」他的植物学不如逢律,但也有程度,认为结果是迟早的事。
逢律放下剪刀,好奇地问:「挚兄,你今天怎么来了?」
己挚笑着说:「我是邀请你来认识朋友的。」
「……朋友?」除了己挚以外,逢律不记得有认识西方大地的人。
己挚站起身,问道:「中皇山在皇人山旁,你还没见过族长棠晞小姐吧?」
听到中皇山,逢律眼神一闪,「……是还没见过。」
「你们是邻居,我让你们认识,以后也好互相照应。」己挚说得豪爽。
逢律狐疑地问:「挚兄,突然说这种话不像你的风格。」他听出己挚极力想要隐藏的心虚之情。
「哈哈……被你发现了。」己挚轻叹一口气。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吗?」逢律站起身,聆听己挚的来意。
己挚尚未啟口,达达和利利就匆忙赶来。
「……棠晞小姐?」达达态度迟疑。
「族长,您要去拜访她吗?」利利满脸不安。
「是,怎么了?」逢律不懂两人的紧绷。
达达吞了一口口水,胆怯说着:「我听说啊……她有点可怕耶。」
利利猛烈挥着翅膀,慌张说着:「对啊,她是蛇族,就算凤鸟有点大隻,一下就会被吃掉了。」
逢律望着利利演出亟欲撑大自己却又被吞下的悲惨姿态,露出费解的神情。
「我想棠晞族长应该不会烹煮来使。」逢律直觉回应。
达达对利利大吼:「跟你说过几次了,不是那种可怕!是说她很年轻就继承族长的位置,个性冷漠几近无情,做事果决,比男人还狠,这附近的部族都很怕她的。」他忍住浑身的抖意说完了。
「我说得没错啊!之前有其他地方的鸟儿飞到那边去,就再也没看过他们,肯定是被吃了!」利利对蛇的恐惧是铭刻于骨上的。
听完两人如双簧的精采演出,己挚发表感想:「……你的想像力真丰富。」
「挚兄,我想不是这样吧?」逢律寻求第三人的说法。
「达达说的是通论,但利利的就有点夸张了。」己挚道。
「是吗……」逢律喃喃着。
己挚以为逢律担心,故意说:「放心,为兄拜访过几次,都没有看到烹煮器具,我想不用担心被吃掉。」
「有挚兄当车前卒,我也安心。」逢律顺势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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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律与己挚走在前往中皇山的路上。皇人山和中皇山距离以飞行大约十来分鐘就可到彼此的顶点,但步行需走过数座险峻的小山丘,超过一个时辰才到得了。
「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出外的你,竟然跟我一起来了。」己挚嘖嘖称奇。
「不是挚兄邀请的吗?」逢律反问。
「是啊,你刚从东方到西方,很多事情肯定都很陌生,身为兄弟,当然要带你熟悉环境。」己挚理所当然地说着。
「挚兄对西方事务瞭若指掌,有劳你了。」逢律安心地说。
看着逢律信赖的双眸,己挚倒是没了自信,坦然道:「瞭若指掌还称不上,我也只比你早些时间被父亲大人唤回来。」
「令尊在西方大地的声势,连位处东方的我都耳闻一二,挚兄整天忙碌穿梭,还能顾及到我,我相当感谢。」逢律平静地说。
「不必这么客气,我在东方混的时候也得到你很多的帮助。」己挚感受到压力,语气有些沉。
逢律适可而止,将话题转回路程上的风光:「中皇山虽在皇人山旁,但整个气氛都不一样。」
「哈哈,不止你这么以为,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己挚大笑出声。
皇人山以矿產为主,金玉密布于上,青雄黄埋于下,流贯的皇水并有丹粟,皆不适植物的生长,因此培育植物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中皇山同样盛產黄金,且有淡雅的蕙兰与高贵的棠花,衬托于此地的高贵富丽。
逢律讲的是风景,己挚显然重点不在此,让他糊涂地问:「……怎么说?」
「中皇山的族长是传女不传男,现任棠晞小姐年轻貌美,竟能在男人的世界中分庭抗礼,确实很了不起。」己挚讚叹道。
「略有耳闻。」逢律从情报中得知此事。
己挚摊了手,无奈说道:「我之前有拜访她几回,她态度冷冰冰的,是冰山美人。」
「挚兄,你是追求她吗?」逢律露出狐疑的眼神。
「追求……」己挚收敛情绪,冷静地说:「也是,棠晞小姐身为女媧大人的后裔,确实让人嚮往。」
「呵,其实是对方不想看到你,你才带我过去吧?」逢律轻笑。
他很瞭解己挚对蛇族有微妙的不适应,并非出于厌恶,而是生理上的排拒,恐怕己挚都没发现自己的神情沉了几分。
己挚哀怨地说:「怎么这么说……说到这里,东境凤族的始祖可是伏羲,伏羲与女媧关係亲密,你们更应认识认识。」
「这层关係也攀太远了。」逢律直接吐槽。
女媧后裔整体还是蛇族,伏羲后裔则因通婚而有各式样貌,若非根深蒂固的歷史观锁在多数人的脑海中,任谁都难将蛇族与凤鸟族比为同一始源。
逢律放眼望去,蕙兰藏在花萼中的微绿饱满花朵,吸收充足的营养,他为之一笑。
「有观察出什么名堂吗?」己挚问。
「植物之灵表达恬静的心情,这里是美好的地方。」逢律做出与常人殊异的见解。
己挚摘取一株蕙兰,感怀地说:「增幅之力不愧是上古氏族的能力,比起我的固化之术强多了。」他为蕙兰镀上高贵的白银,就是一只精美的饰品。
固化之术是极度稀有的技能,但缺乏名人事蹟加持,在外宣传总不如有长久传承的增幅之力,他其实很羡慕。
「固化之术怎么会弱?人各有所长。」逢律毫无犹豫否决己挚的说法。
己挚盯着蕙兰饰品,为其加了些其他金属的色泽,越发接近原本所见的蕙兰。他的固化之术的金属类别由他的意念决定比例,问他是使用哪些金属製成,他未必回答得出来。
逢律向远方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己挚发觉逢律的心不在焉。
逢律摇了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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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皇山的政厅建于山腰上,外围架起错落有致的栅栏,由几名女性护卫看管,保护后方的族民。
己挚走向前,向护卫朱鷺微笑示意:「美丽的小姐,可否请你通知族长,说是己挚来了?」
朱鷺因己挚的笑容而面部泛红,尷尬地说:「己挚大人……这……上次族长已经说过不想见你了。」终究棠晞的命令比男色来得重要。
己挚推着充当路人的逢律,「我这次带皇人山的族长过来,你们是邻居,趁现在认识也好。」
逢律一动也不动,己挚就像推销奇怪商品的人,朱鷺抬起头望着逢律,「……皇人山的族长?」
「你好,我是逢律。」逢律致意。
朱鷺半信半疑,但她认为己挚不会说谎,交代身旁的护卫代理后,说了:「我去跟族长说看看,你们先待在这里喔。」
「当然,美丽的小姐。」己挚以迷人的笑容送走朱鷺。
「嘻嘻……」朱鷺内心欢喜,带着雀跃的心情离开了。
逢律难得盘起手,发表旁观者的感想:「挚兄,你都是这样打通护卫的吗?」
「也不总是啦,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己挚笑着说。
「我知道。皇人山的护卫不能是女子,不然也要对挚兄的男色免疫才行。」逢律深刻学了一课。
「这结论也……」己挚对逢律的说法瞠目结舌,竟想不到反驳语。
朱鷺迅速返回报告:「己挚大人,还有皇人山的族长,族长说愿意见你们。」
己挚点了头,得意地说:「太好了,拿律弟的名号果然有用。」
「挚兄,我们进去吧,莫让棠睎族长久候。」逢律催促己挚走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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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政厅,逢律隐隐嗅得高雅的花香,却没有看到任何花卉。
棠晞坐在位上,她皮肤白皙,穿着尽显曲线但不暴露的袍装,稍微露出小腿肚,与特製的绣花鞋形成美丽的白,让人想像她一双修长的美腿。她略施脂粉就很美丽,冷傲的姿态如高岭之花,又似凛冬绽放的白梅,美而不俗,艳而
不浮,让人尊敬而不敢褻狎。
「……」棠晞不语盯着己挚,形成强力的气压。
「不要我一进来就冷眼相待,我的心也会受伤的。」除了首次见面,之后己挚都只看过棠晞这种表情。
「(……她就是棠睎族长?她比我想像得更……)」逢律的目光不如己挚坦率,稍微偏了些。
棠晞改看逢律,凝视几眼后,平稳地说:「你是皇人山的族长逢律吗?我是棠晞,初次见面。」
「我是逢律,请多指教。」逢律致意。
面对棠晞的冷漠又高出一个层级,己挚哀怨呻吟:「竟然无视我……好过分啊。」
「逢律族长,你随己挚公子前来此处,欲言何事?」棠晞的语气不算亲切。
逢律感受到棠晞的敌意,谨慎以对:「我初到皇人山,听闻棠睎族长之名,请挚兄带路,为我介绍。」
「……」棠晞覷了己挚一眼。
己挚陪笑说:「你们是邻居,认识一下无妨吧?」他觉得理由十分正当。
棠晞手按座把上,话中有话:「己挚公子一来,总是造成不小骚动,而逢律族长您也似乎不如表面单纯。」
「……律弟,你做了什么?」己挚疑惑地问。
「棠晞族长,你的植物种植得当,只有回棠略显失色。」逢律从容回应。
棠晞眼神一敛,敌意的双眸让人恐惧。
回棠是守护中皇山不受外敌侵略的重要屏障,种植于内院,不被外人探查,逢律却轻易指出问题。
「……难道你是用?」己挚的脑内浮出了那种可能。
「未久前,我曾捉得几隻侦探鸟,请问是逢律族长所为吗?」棠晞冷声质问。
「我不需要侦探鸟,即可得知回棠的生长状况。」如己挚所想,逢律自有一套办法。
「……愿闻其详。」棠晞警戒地说。
「回棠是初时难植,植后强韧可为屏护,中皇山是主要的生长地。为了强化皇人山的防卫能力,我有稍加研究。」
逢律以正经的神情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己挚不禁小声吐槽:「……那侦探鸟不就是你放的?」
「偷儿就是偷儿,还说研究。」棠晞自然也听得出问题。
「回棠之美,印象难灭,请恕我逾矩。」逢律不否认这项指控。
「若欲两族友好,你窃取种子,也应交还。」棠晞冷声道。
「棠晞族长,我不敢请求到你的内院一观,只愿继续研究回棠。」逢律正色宣示主张。
「……你未免太过放肆。」棠晞微慍。
她声调冷漠,不同一般女人的尖声质问,充分散发当场逐客的气势。
即使如此,逢律神色未改,不疾不徐地说:「回棠需要洁净的水源,处于半阳光的日照,最重要的是土壤的调控。土壤需要松软而有肥,硷质不可过高,稍有不慎,就会折损回棠之美。中皇山虽有回棠的环境,但肥料不合回棠之所需,而那种肥料正是皇人山最充足的。皇人山却不如中皇山,半座山以上皆宜回棠的生长。」
现场陷入寂静之中。
己挚的心情如处暴风雨的前夕,老练的船长正对莫名和上苍挑衅的船员感到莫可奈何,随时担忧下一刻的暴风雨就会淹没船隻。他想着办法,试着消除剑拔弩张的危险局势。
不过,他所担忧的情形并未发生。
「……半座山以上?」这是棠晞审慎思考后的提问。
「我一路行来,有把握回棠可遍布于中皇山内。」逢律坚定回应。
棠晞再度凝视逢律,试图看穿其意图;逢律也坦然任她评估,不因此退缩。
棠晞侧过身,说道:「我不会去皇人山,也不会让你入内院,但我对你所言的回棠种植有些兴趣。你既取走种子,试种有成,我借你一块地,你将回棠种于那边,我会派人观察。」
「请问棠晞族长意欲种在何处?」逢律问。
「西边的山脚,那边潮湿,日照却异常强烈,你种得起来吗?」棠晞的微笑带着几许轻蔑,让人心生挑战的衝动。
「西边的山脚……」逢律喃喃着。
「……那不就在我家的旁边?」己挚语气一沉。
棠晞手握特製的摺扇,向前一挥,厉声道:「你们两人感情或许和睦,但我与你们皆无交流,一个意欲併吞我族,一个夺我回棠种子,何来亲善之说?」
若非顾虑逢律和己挚的特殊身分,她早已挥扇逐客,哪会给予机会。
即使情势岌岌可危,逢律仍提出交换条件:「棠睎族长,我植好回棠,可否抵销种子之事?」
棠晞挑了眉,不悦表示:「此事须待植好再论。前提给你了,我无意再给予种子,亦无派员协助之举,以回棠生长週期而言,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过了,你种植回棠不成,我就视逢律族长先行挑衅,又无意亲善,莫怪我族疏离。」
「……没问题。」逢律正色,接下棠晞给予的艰鉅任务。
己挚急忙劝阻:「律弟,你不先看环境吗?那边可是寸草难生的。」
逢律给予己挚安心的微笑,从容说道:「挚兄,不用担心。」
面对逢律胸有成竹的姿态,棠晞眼睛微瞇,盘算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