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凤悵然若失待在居所内。
她开了场宴会,邀容若共舞,在互敬一杯酒后,隔天早晨送走了容若。
「这种感觉……还真奇妙。」她心情沉闷,脑内都是容若的身影,失去了平常的风采。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摇了头,试着勉励自己:「不行,沉溺在这种感觉内,整个人都没有斗志,要出去走走才行。」
「去找重黎练身手,流了满身汗,睡个几天就好。」这是她平常会做的事情。
她看向窗外,犹疑地问:「重黎……要往东去吧?」
她托着腮,心思沉闷。
「义父……我要怎么跟您说,棠晞大人只剩下灵魂了?重黎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问他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就像不知道。」
她恐惧和逢律相会的那一刻,因为她只能将装有棠晞灵魂的铜雀交给逢律。
「还是我将铜雀交给容若,由他上呈木神,再转交给您……」她再坚强,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
然而,她的脑海中一闪容若被斥责的瞬间,心都疼了起来,立刻起身宣示:「不,我应该亲自交过去!」
她匆匆披上外袍,准备好随身用品,喃喃着:「我快点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她希望容若没有走得太快。
即将出门时,一股不寻常的震动让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一回事?」她分析事理:「凤族栖地是建立在主人的身上……难道是主人来了?」
她眉头一皱,发着牢骚:「怎么没先跟我说,我会来不及迎接的。」
她想起铜雀尚在结界装置内,轻叹一口气,疾速飞到结界装置,迎接她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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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卫凤抵达结界装置时,一道神秘的身影正伸出手,意欲碰触铜雀。
卫凤仅看到黑影,警戒大喝:「是谁!」
「……卫凤,你忘记吾了吗?」神秘的身影发出不悦声。
卫凤听出主人的声音,语气放柔,问了:「主人?您怎么没现身?」
「这里是吾的管辖领域,吾要怎样就怎样,不是吗?」主人质问。
「……您可以先跟我说,突然过来不太像您。」卫凤婉转地说。
主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吾做事需要向你报告吗?」
「主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卫凤明显发觉主人心情不好。
主人比着结界装置的开关,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解开结界装置?还有这是什么东西?」
卫凤不会施展结界术,结界是由主人所设,她却私自解开,主人确实有不悦的理由。她低下头,恭敬地解释:「这是铜雀,用来承载棠晞大人的灵魂。」
主人手持铜雀,冷漠地说:「……原来在这里。」
「……主人?」卫凤觉得主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为什么吾读取不了这个东西?」主人高傲地问。
「可以拿给我看看吗?」卫凤朝主人走了过去。
主人见卫凤走来,便说:「……罢了,吾要收走此物。」
「……为什么?」卫凤越来越无所适从。
「谁才是你的主人?一直询问吾不觉失礼吗?」主人喝斥。
卫凤正色,向主人提出请求:「……主人,我许久未看到您了,好不容易见到您,您的语气为何如此冷淡?如果是我的错,请跟我说。」她不喜欢也不愿意猜测主人的心思。
卫凤已经示弱,主人也卸下些气焰,说道:「你抵抗共工军队,保护南方大地有功……有段时间没看到你,让吾觉得很心急,是吾的错。」
这些话听在熟知主人性格的卫凤耳里,却有另一种解读。
「主人,请容我冒昧问一句。」她说。
「……吾要离开了。」主人就想打消身影。
卫凤读出主人高傲态度下的心虚,急忙劝阻:「主人!为什么棠晞大人会只剩灵魂?还有您的语气似乎跟她……」
她知道这样不敬,但她真的很怀疑,亟欲获得主人的回復。
「……」主人不语。
主人的沉默,认证了卫凤的猜测。
她伸出手,悲痛地说:「您读取不了铜雀,表示棠晞大人将您视作敌人……」她以仙气吸引铜雀过来。
原本握在手中的铜雀,竟轻易被卫凤吸走,主人焦急大喊:「你做什么?!」
「……主人,您与棠晞大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卫凤沉重地问。
「她对吾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快将那个东西交过来!」主人散发强悍的怒意。
「……主人,您打算做什么?」卫凤冷静问了。
「吾打算做什么?需要跟你说吗!」
若非主人以黑影现身,她的神情必然是狰狞的。
卫凤仅能沉默,思索如何在主人和棠晞间的纠纷取得两全其美的办法。
主人对卫凤的沉思感到不安,急切说着:「她是你主人,还是吾是你主人!你口口声声喊她『棠晞大人』,是觉得吾待你不够好吗!」
「主人,您不是这样的人……」卫凤深感沉痛,道出不欲说的话语:「主人,您虽然有些脾气,但不曾发出这种凶狠的声音,这样的您……让我很陌生。」
「你是想说她比较好吗?!」主人怒喝。
卫凤观察主人的身影,悲伤地问:「主人……您为何不现身?我觉得您的仙气……似乎染上了混浊。」
「混浊?你说吾的仙气……」主人显得慌乱。
「……凤族是何其敏感,您又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感觉不到您的异状呢?」卫凤眼神一敛,以低哑的嗓音说了:「主人,您不要忘记了,我们签订的是生命的契约,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您的仙气!」
卫凤释出自身的仙气,便与主人牵着一条微弱的细线,两者相较,主人的仙气黯淡许多。
「你将那个东西交过来,吾……」主人焦急如焚,一心想要取走铜雀。
「您不现身是与棠晞大人有关吗……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将铜雀交给这样的您!」卫凤坚持保护铜雀。
「……卫凤,不要逼吾动手。」主人的声音沉了几度。
卫凤道出主人可能的意图:「主人,您是想毁了铜雀,毁了里面的灵魂吗?」
主人浑身发抖,激昂的态度不仅是怒气,更多的是怨气,说道:「她对吾、对吾……吾没做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对吾,让吾……」她哽咽难以再言。
卫凤哀痛不已,可以想见主人必然遭遇惨痛的大事。但是,她对主人和棠晞都很瞭解,相信此事不单纯。比起偏袒任一方,她必须提出关键的说法──
「您或许没有错,棠晞大人也许有错,但是您想毁了棠晞大人的灵魂,不为她想,不为我想,也该为那一位想……」她酝酿情绪,激昂道出:「您这样做,之后您要如何跟逢律大人交代?!」
听到关键字,主人颤抖了一下,强势的态度弱化许多。
卫凤见主人有软化的跡象,苦口婆心地劝说:「逢律大人是讲理的人,但您先将棠晞大人的灵魂毁灭了,怎样都无法说服他,不如我将铜雀交给……」
她未说完,主人即低下头,痛苦呻吟:「吾……吾……好恨……好恨……」
卫凤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本来……吾是自由的……却被她……被她……」主人忍住抽搐,发出最大的怨恨之声:「吾的一切都被她毁了!」
在卫凤的认知中,原本主人的仙气纯净如仙泉,今日一见如表面浮了层油,然而当主人身旁冒出紫黑色的点点魔气,就似倒入黑浊的墨水,仙气就要混浊。
卫凤现在才发觉主人压抑强烈的负面情绪,尽可能维持理智与她沟通,「主人,再这样下去,您会魔化的……」
她伸手触碰点点魔气,有如针扎的刺痛感。被魔气垄罩的主人,就像承受千万根针。她释放火焰,试着消除魔气,但魔气自主人体内而起,怎样也烧不尽。
「唔!」主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和魔气对抗着。
卫凤清楚知晓主人正走在魔化的路程上,或者说,已经逼近魔族的程度。她神色一凝,「我不能坐视您魔化!」
她扬起魂尽之火,面容哀戚,内心满是挣扎。
「你要做什么?!」主人警戒大喊。
卫凤单手持铜雀,道出真心话:「主人,我与您订有生命的契约。不久后,您的感觉就会流入我的意识中;同理,我的感觉也会流入您的意识中。」
依她所言,主人无须质问也能知道她的想法,但焦急的主人显然无法与她意识流通。这使她明白,一旦沾惹魔气,原本订定的生命契约也会受到影响。
她苦涩说着:「以前的您,透过这个方法,拯救承受不了恶劣气候变迁,而身染重病年幼的我……」她双眼微闭,思索是否只能这么做。
「卫凤,吾问你,你要做什么!」
主人无法读出卫凤的意图,仅知魂尽之火是攻击招数,显得惊惶与茫然──她理解卫凤和棠晞情同母女,但她不相信卫凤会为此对她刀刃相向。
「魂尽之火,是纯净的生命之火,以您正受魔化之苦,也许……」卫凤喃喃着。
「你是打算烧了吾吗!」主人近似歇斯底里地吼着。
卫凤露出刚毅的双眸,坚决表达:「主人,我不会伤害您,也不会让您伤害棠晞大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她抽了一口气,让魂尽之火锁定自己为目标,并以强大的意志执行计画。
她受火焰的力道将被撞出结界之外,主人惊觉她的目的,大喊:「卫凤!吾不允许,你就不可能离开这里!」主人立即施展结界术,想尽办法将她留在此地。
「再会了,主人……」卫凤双眼含泪,在火中与敬畏的主人道别。
她的肉体受契约所束无法离开,但随着肉体遭火焚燬,灵魂即将冒出时,她的最后之羽受到遗愿的驱使而拖着铜雀,迅速朝东而去。
「卫凤……你……」主人望着被魂尽之火烧穿的一个大洞,呆愣留在当地,从未想过卫凤会以这么激烈的手段离开她。
她流着泪水,原本缠着她的点点紫黑魔气如卫凤所言,渐渐被魂尽之火洗涤,不再继续恶化。
火玉因卫凤的消失而失去记录效果,最后的记忆就断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