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自私且多疑的动物。听到所有老套情节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经常爱去质疑真实性。当主人公是自己的时候,才不约而同先哭泣。
急救手术室门口。朦胧的视线中,他看到智龙成走来。
「你和清圣,在交往吗。」
「……嗯。」
「你们有什么能力扛起这畸形的关系?你哪里来的常识和勇气去相信这个社会真的能容纳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这种……荷尔蒙驱使的关系能是什么天长地久的感情?」
“我们……是认真的。智伯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智清圣,我会好好爱他一辈子的。”宋亦恩看着他,有些颤抖的说道。
智龙成一下子愣住,沉默下来。转过脸去,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良久,转身向一旁的尹俊:「够了。剩下的,拜托你了。」然后消失在手术室门口。
尹俊,msj集团常任理事长,智龙成的秘书。宋亦恩见过几次。他朝这里走来,面无表情,确认智龙成走了之后,脸上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该死的同性恋。」尹俊的声音温度骤变,慢慢朝宋亦恩走过来,「认真的……哈哈哈,真的是……」
「什么?」宋亦恩没听到最后浑浊的语尾。与其说是在和宋亦恩说话,倒更像在自言自语。
尹俊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你有勇气在大庭广眾下光明正大地跟所有人说吗?你的家人,亲戚,朋友会怎么说?在所有人面前,你可以做到光明磊落?你是认真的?」
「嗯。我们可以。」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可以。」
尹俊转过身去,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医生样子的人走上前来。
「病人出血过多,现在心肺停止,情况很糟糕。」
「我们会尽力抢救,请在外耐心等待。」
「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宋亦恩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世界嗡嗡作响。一直到那一刻为止,宋亦恩都以为死亡和心碎只是一种,比喻。
可是,失去某个心爱的生命体的威胁,没有经歷过的人不能感同身受。那一剎那,恐慌和绝望疯狂涌上心头,他甚至开始颤抖。
他闭上双眼,尽力想稳住自己的情绪。再次睁开双眼时,抬头撞见尹俊充满戾气的眼睛:
「你知道这家医院也是智家的吗?」
「如果不承诺结束两人的关系,我们可以直接让清圣以后不用醒来。」
?!
「你……什么意思?不,智龙成不可能这么做!你疯了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是董事长的意思。」
「不可能……智龙成不……会。」宋亦恩死死咬着下唇,一字一字都在颤抖。这个展开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你错了,会。」尹俊双手一挥,示意医生,「听到了吗?通知停止急救。」
「是。」医生的表情竟也不带任何迟疑。接到命令后他立刻向手术室方向走去,紧关的急救通路魔法似的顺势而开。
「你疯了吗?!」瞬间失去理智的宋亦恩近乎嘶吼着朝他扑去,背后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马上上前抓住他。
「你以为这是游戏吗?是你要毁了智清圣。」
尹俊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宋亦恩并不傻,理智的残片依旧提醒他智龙成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智清圣是他心爱的逝妻遗留的爱子,他不可能下手。
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
可能吗?
混乱中理智越来越模糊,直到恐惧完全占了上风。
「尹伯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我再给你五秒鐘。」
「……」
「关门。」
「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清圣少爷没有那么好骗,需要你配合另一出戏。」
那「戏」。是永远离开智清圣的承诺,和在摄像头面前和另一个陌生男子,做这辈子以为只会和智清圣做的事情。
宋亦恩那天怀疑自己可能并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智清圣,智清圣刚好是同性而已。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吭声。另一个男子的脸都没有看清。
从头到尾,无力、恶心和憎恨在内脏排山倒海,生理性的疼,作呕的耻辱感和被践踏的自尊心如夏雨轰鸣。
直到摄像的人一声令下,结束了这场宋亦恩这辈子挥之不去的耻辱性闹剧。
从头到尾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智清圣你一定要活着。
智清圣对不起。
那天以后,在医院不管怎么问,宋亦恩都再没能打探到智清圣的消息。
尹秘书告诉他没有智龙成的允许,他是见不到智清圣的。
尽管这样,宋亦恩也没有离开医院,他死死守在被送进急救的通道,等了整整三天三夜。
一个好心的护士小姐姐见他失魂落魄甚是可怜,整日给他送水送餐。那是地狱的几天里宋亦恩得到的唯一一缕阳光。他决定今后不会吝惜给陌生人的温暖。
直到第四天,尹秘书让他上了车,目的地是他和智清圣的公寓。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平头男子带领的黑衣人将所有自己的行李丢出公寓。
尹秘书告诉他智清圣已经脱离危险期,但需要绝对静养。智家已经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疗养设施。现在唯一宋亦恩能做的,就是离开智清圣。
那一瞬间,宋亦恩又一次尝到那无可救药的无力感。
他到底能为智清圣做什么?他连智清圣都见不到。
他连他们的生活空间都保护不了。他连一句堂堂正正的反驳都说不出口。他连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这一刻又什么都做不了。他以为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智清圣,这一刻却发现智清圣离自己那么远。
什么爱可以超越一切。
现实面前,爱根本不堪一击。
半个月后,尹秘书又再次找上门来。他可以见智清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