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咒灵
    灵幻喜真在那昏迷的六天中梦见了许多……姑且称其为“梦”吧,起码她愿意如此想。
    她倏然睁眼,眼前的世界仿佛笼罩一层红雾,鼻间是浓重的铁锈气味,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五脏六腑传来早已麻木的疼痛,周围安静得要死。前方似乎站了什么,距离很近,颜色灰暗,像面宽厚的盾牌屹立在她身前。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喜真不知为何对它没有警惕之心,忍不住伸出手试探地轻碰。触碰到的一瞬,刚猜测是盾牌的存在便轻易碎在脚下,像是幼年时砸碎在自己眼前的石膏像摆件,碎得壮烈且彻底,幼小的孩子无从下手修复,惶恐不安。
    她在身前的一堆粉碎中,看见了与红不同的东西,是两颗耀眼无比的珍贵艳彩蓝钻,是比天空更澄澈的苍蓝。
    不!
    喜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她看见了倒映在其中的自己,面目模糊的、残缺不全的脸,随即一阵钝痛自脑后袭来,身体已不受控制,使她脱力向前倒去,残躯与遍地粉碎亲密地拥抱。
    在最强陨落后,她的终结到来了。
    ……
    “嗬——!”灵幻喜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在痛苦的抽气声中醒来。这次身边的景色大不一样,身处花团锦簇的暖春,温暖宜人。她刚要思考,下一刻躯壳卷入黑白色的爆炸中,泼开的墨迹在空中绽放出山水画中的国色牡丹。
    随即,铺天盖地的力量和灭亡的气息喷涌而来,仿佛集聚了世界上所有人类的愤怒、痛苦、不甘……使人忘却反抗,束手就擒。
    灵幻喜真甚至无法呼吸、不能动弹,她鲜少落入这等实力差距明显的困境……不,是绝境。
    但她有了心理准备,此时能够清醒地判定这是来源于那个咒灵奇怪的领域能力,果然最后即使自己赢得胜利还是被影响了,这影响很深刻,导致灵魂有异。
    她的术式……与灵魂有些许联系,所以绝不会判断失误。
    自己在现实中还没有醒来,这里一定是幻境,一定是。
    此刻,身处此地、此世的喜真被某种封印困住了,她感到人类之躯的部分正在被剥除,大脑深处被搅乱,但她强硬地抬起手,向来平静淡然的思维因脑中挥之不去的粉碎而迸发出强烈情感。
    左手竖起伸直向上……食指与中指指甲盖瞬间飞出,血从发白的肉里渗出,皮肤如鳞片被刮去,但她动作不停,以大指压住颤抖不停的小指,开口是涌出的血液,单词从她支离破碎的嗓音中吐露零星:
    “「和——」”
    “斩杀五条悟成功,世界终将恢复平静。”
    五条悟……斩杀……这毫无情感的声音回荡在天地、山川、流水,甚至尘埃之间,传达进她的脑海中,术式被轻易打断。
    下一瞬间,手指与臂膀被搅碎,生命湮灭于墨色山水之中。
    ……
    “我所遭遇的远远不及于此啦。”灵幻喜真慵懒地横躺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让身前站着的人坐无可坐,只能充当遮阳伞。
    七海建人听说喜真前辈身受重伤后苏醒,处于企业员工和咒术师双份职业过渡期的他不顾十月最后一天唾手可得的全勤,连忙请假赶回,看到的是眼前疑似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前辈,听见她对人描绘貌似属于游戏中的情景。
    “我在那只咒灵塑造的幻境里……算是玩游戏?有角色扮演、射击、大逃杀,还有动作冒险……玩到讨厌为止才醒过来,所以你们听到的只是一部分。”灵幻喜真的语气毫不在意,脸上是再熟悉不过的轻浮神情。
    这种说法他不可能相信,眼前的前辈还不如说是被夺舍了更能让他接受。
    七海想到什么,加重语气问:“五条先生知道喜真前辈昏迷多日吗?”这个人就是那神情令他感到熟悉的源头,而前辈昏迷六日不醒,这家伙竟然没有回来。
    并不是要求五条悟一定要回来,而是他不回来这件事,本身才很不正常。
    “……”灵幻喜真掀起眼皮注视他,眼瞳中是斑驳的树影,忽然勾起嘴角,哼笑一声,“悟在出差,脱不开身。”
    这家伙,是谁啊?
    七海建人开始怀疑人生,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喜真前辈从来都是要么温柔地看着别人,要么带着令人舒适的笑容与人交谈,简直是他在到处是疯子的咒术界的精神支柱,现在显然面临着坍塌的前景。
    很快,第二天晚上他与灵幻喜真出了一趟临时的小任务,七海很纳闷为什么要让重伤初愈的前辈这么快投入工作。
    狗屎高层,狗屎咒术界。
    一天不见,灵幻喜真耳朵上和脖子增加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潮流饰品,指甲涂了黑色的指甲油,与白皙的手指对比十分扎眼。
    七海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注意到那些反常的细节,才能稍微安慰心灵。
    任务轻而易举,他隐约感到这任务派自己前来是为了观察喜真前辈的恢复情况。现在,他已确信前辈完全恢复,术式使用与以往无异,但她行动中疯狂的表现和不知收敛的破坏欲令他心惊,这些决不能出现在任务汇报里。
    如何灵活的遣词造句呢……加班写报告的压力陡增,不禁让他感叹:“又要加班,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停止。”
    没想到灵幻喜真仰头抬手,用指腹抚去脸上血迹,长吟一声表示完全赞同,应和道:“就是说!烦死了!一起毁灭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