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仔细听着双榴石那头纪清洲熟悉的冷淡音色,一边提出疑惑,纪清洲也极其耐心细致地同他讲。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白沧学府。
陶岭冬笑笑。
要绘制《山河市井图》,他得布下一个大阵,这其间灵力的消耗量极大,更别提《海畔云山图》正在同此间世界融合,在画里布阵,虚虚实实的,危机四伏。
但被困于《海畔云山图》且仍旧清醒大难不死的,有且仅有他一人,这些只能靠他。
陶岭冬笑道:“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占了大半,这大任自然是要落在我头上的。”
应下便要做到,何况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海畔云山图》融合成功,此后这山河棋盘上将永无此间世界,唯有段佐秋掌控着所有人的生与死。
啧,这种命都被别人捏着的感觉,陶岭冬可真是深恶痛绝。
两日下来,陶岭冬身上又添了很多新伤,尤其是右手和左腿。他右手小臂被腐蚀得只余白骨,左大腿被凶兽挖去一大块血肉。
面色一次比一次惨白的陶岭冬靠着冬岭的冰湖才一次次捡回了自个儿的小命,区区两日,他却已经回这儿续命数百次了。
接下来就靠他们了。
陶岭冬抬眼望着天空上猩红似血的晦涩咒文,终是阖上双眼,枕着山洞石壁沉沉睡去,若有人在这里,定会发现他双颊潮红,满头冷汗,浑身滚烫,正发着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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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狂澜
“轰——”
秋末,一声惊雷在天空中炸开,迅疾的闪电撕裂沉沉夜幕,大雨滂沱。
狂风的尖啸声中,掀起的海浪一层高过一层,坐落于泪沧海之上的东帝惊雨阁已然没有了往日威严神秘宛若仙宫的模样,如今的它,空荡死寂、令人心惊。
“咔嚓。”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段佐秋掐断了徐凰的脖子。
面容姣好的女人头发散乱,却遮不住满脸的血污。段佐秋松手,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手指,尽管他手上一丝尘垢都没有。
待擦净后,他垂眼盯着徐凰的尸体,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将她踹下台阶,数枝绯色的莲花就趁机从徐凰的血肉里绽开,流转着妖冶的猩红光芒。
霎时,一声尖利的长啸响彻整个泪沧海,或许又应该说是响彻了整个此间世界,段佐秋略微皱了皱眉,单手捂住耳朵。
一丝黑得发紫的怨气从莹润明亮的“明月泪”中迅速消散,段佐秋眼中阴翳加深几分,面上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
他缓步走下台阶,在徐凰尸身旁停伫片刻,血肉中绽开的绯莲犹疑地蹭了蹭他的小腿,见段佐秋没有反应,又亲昵讨好地缠绕于其上。
段佐秋指尖轻抚着绯色莲花的花瓣,唇角噙着笑,下一刻,却见他碰过的地方都化作了灰烬,连带徐凰的尸体也烟消云散。他抬腿,长靴碾过一滩血水。
“杜清衡……?”
话的尾音消逝在呼啸的风中。
饶夏。
摘星楼。
一身黑衣、面若傅粉的少年指尖勾勒着一个晦涩难辨的字,狂风怒号,银色的星点簌簌而下。
“杜清衡。”不知何时,段佐秋离他仅有几步之遥。
杜清衡淡淡道:“我是第四十二任杜清衡,不必透过我看他。”
这话正好戳中段佐秋多年以来藏匿于心底的痛处,他蓦然笑起来:“哈哈哈……若本座是,你想如何?不是,又当如何?只是一个死了的人罢了,你当真也记得过深。”
“若本座猜得不错,你这双眼……就是惩罚。”段佐秋笑着,却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杜清衡默然不语。
每一任摘星楼主都会在同一个身体里继任,继承的只有初代杜清衡的记忆,唯有到了第四十二任,用秘法探寻了前四十一任的记忆,想知道他们的死因,这才失去了双眼。
的确如段佐秋所说,这是惩罚。
可那又如何?
段佐秋见他沉默地拦在藏书楼前,眼底阴冷更甚几分,笑道:“就凭你一人,想拦住本座?”
“试一试又有何妨?”杜清衡淡声道。
“不自量力。”
刹那间,光芒大盛,金红色同银色交织激荡,段佐秋与杜清衡缠斗起来。
杜清衡指尖银光如针似箭,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叫人无所逃遁,身法再快都难以避开。段佐秋却不躲不避,骤然振袖,杜清衡周遭蓦然破地生出数枝绯色莲花,妖冶危险的光芒流转,下一刻,竟生生炸开!
如若忽略这股强大的灵力,绯色莲花炸开宛若烟花般的情景,绚丽十分,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杜清衡只觉整个五脏六腑都被狠狠蹂躏碾碎,蓦然呕出一大口血来,还带着些肝脏碎末。
他脸色惨白,捂着心口,指尖微颤。
灵力也维持不住先前那般猛烈的攻势,悉数缓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果然,他不是段佐秋的对手。
杜清衡身受重伤,呼吸已然微弱无比,似乎随时都能断了气。
可惜啊,摘星楼楼主是绝不可能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