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簪忽地浅浅笑了一声,心头的躁郁也消散几分:“或许是我多心了罢。”
谢枝微微蹙眉:“多留个心眼终归是好的,且长簪的直觉总是准的。”
柳长簪闻言,抬头望向她,指了指桌上的花糕,笑道:“阿枝饿不饿?先吃点垫下肚子。”话落,又似乎想起什么,又问,“司思那小子怎么样?”
谢枝拈起花糕,咬了一口,道:“他连人带包袱被我送回去了,孙先生信上说学业倒是有些起色。”
钻狗洞逃学的混账玩意儿总算是省心了。
“也好。”柳长簪笑得柳眉弯弯。
东城,东江门。
近几日正值休假,谢司思被高考悦生拖硬拽出宗门,去关照他家铺子的生意。
谢司思很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够了啊!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吗?每次休假都拽着我跑!”
“谢司思,你这就太不讲义气了!你我不是生死之交吗?”高考悦死死拽着谢司思的手臂,生怕他跑了,毕竟这厮来东江门时看着一声不吭乖巧得很,结果寻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钻狗洞逃学去了,玩得比他还野。
“‘生死之交’这四个字里掺了多少水分你不清楚吗?”谢司思又翻了个白眼,“再说你生意这么好,总让我‘照拂’是个什么理儿?!”
……赚你钱呗。高考悦眼中流露出几分狡黠,嘴上却是另一套说法:“不然你回去,过几日说不定就直接和我姐成了,到时候你可真就成小爷我姐夫了!”
谢司思瞬间一激灵,浑身抖了抖,干笑两声。
却不料倾盆大雨说下就下,转瞬间便黑云滚滚,白雨成行,二人一时躲闪不及,被浇了个透心凉。
谢司思、高考悦:“……”
往来行人纷纷抱着头,作鸟兽散。
一个孩子手里的糖葫芦被路人不小心撞掉在地,红彤彤的山楂沾了泥土,又被其他奔跑的人踩了好几脚,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孩子嘴一瘪,嚎啕大哭,孩子他娘一手抱住,也来不及哄,就抱着孩子避雨。
“作孽哟!这雨咋突然就下了……”
“……”
就方才那片刻工夫,谢司思和高考悦浑身上下全湿透了,狼狈得和落汤鸡无二。
二人简单施了个术法,身上的衣裳瞬间被烘干,只是仍有些皱。
“嘶……这天什么毛病?”高考悦有些心疼地看着身上的衣服,不由得难受道,“小爷这衣裳可贵了。”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紧接着几道闪电劈开黑云,刺眼的白光吓得谢司思跳了一下。
“你怕闪电?”高考悦疑惑。
谢司思一脸屈辱地点点头。
高考悦:“……”
高考悦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有泪花。
谢司思:“……”
谢司思闭眼,深吸一口气,决定转移话题:“打住!你不觉得这雨未免太过蹊跷了吗?”
谈到正事,高考悦也正色起来:“的确,明明还艳阳高照,结果……连个预兆都没有。”
忽然,谢司思听到高考悦凑到他耳边说的话:“小爷我从我爹那里听到的,说是……说是《海畔云山图》重新出世了!而且聿京成了废墟,泪沧海血腥气也重得不得了,白沧学府……也没有人敢出来了。”
“都成众矢之的了谁还出来啊,东帝惊雨阁那帮不分善恶黑白的东西肯定会蹲在门口,来一个杀一个的。”谢司思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道,“最近饶夏也不太平,据说那个四皇子如今当了皇上,朝堂上堆的尸体多到数不清,前些日子二皇子党还逼宫,战场上冒出了一棵黑色巨柳,吃了不少人。”
高考悦面色凝重:“这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饶夏,白沧学府。
纪清洲盘腿坐在蒲团上,听着雨珠接连不断地拍打在窗上的响声,心中却有些焦灼不安。
青色的广袖一振,万千星子闪着银光,缓慢汇聚成一个精致的香炉模样,纪清洲阖眼,默念心中所想,指尖微动,刹那间轻烟升腾,他这才轻舒一口气。
烟未断。
陶岭冬,生。
纪清洲垂下眼睫。
他原是有太多太多忐忑萦绕在心尖的,直至今日,杜清衡让他算上一卦,他才敢试上一试。
卜卦之术并不难学,但也并不简单,其中自有关窍需要领悟,得悟便易,不悟则难。
纪清洲是白沧学府难得的天才,对术法天生敏觉,一日明白了个中关窍,领悟了卜卦之术。
只是他鲜少去用罢了。
愣神之际,一道淡蓝色星光划落到纪清洲面前,星光浮动,凝成一张信笺。纪清洲拆了信笺,读完之后,面色逐渐变得冷凝起来。
这是杜清衡传来的,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唐睢在镜外天休养得差不多了,受损的记忆也恢复了大半,镜外天不好下界,暂派唐睢和杜清衡一同阻止段佐秋的阴谋诡计,胜算大概是七成。
坏消息其一是陶岭冬已经被困在了《海畔云山图》中,而且想与他联系,难上加难;其二是西城消失,天降异象,《海畔云山图》已经开始与如今的世界融合,而要阻止这一切,只能依靠另外一种方法——绘制《山河市井图》,以此稳定山河棋盘,再破开《海畔云山图》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