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希斜斜倚在墙角,双手拿着手机,没有要接孩子的意思,只是眼睛向下瞟了瞟,示意漆以棋放下。
漆以棋只好将小豆丁墩到地上,弯腰摸了摸他的木梳背儿:“乖宝,漆叔走了哈,劳烦你辛苦照顾舅舅了,他要是不听话,记得使出你的‘外公警告’。”
墨淮殊淡淡一摆手:“去吧。”
那是个上位者的手势,掌心向内,拇指微微蜷曲,常见于中老年肥胖型领导,但由这么一个小孩做出来,却别有一番雍容的气度。
漆以棋说了声“遵命领导”,从善如流地滚了。
001捏着一张卡片走过来,看了看墨淮殊,又看了看时砚希,最后在前者面前蹲下,请示道:“乖宝,我收拾抽屉时发现了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丁门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墨淮殊将卡片转给丁美美。
上面只有一串数字,单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丁美美努力回想了一会,拿出自己的老人机:“哦,这应该是园里的银行帐户,每个月就是这个账户给我们转工资,你看。”
“公司账户。”墨淮殊沉吟道,“也就是说,公司的流动资金都在这里了,知道是哪家银行吗,去查查余额。”
“让我想想,是……”
“工行,余额¥0.88。”001插嘴说。
丁美美张大嘴巴,半晌惊诧地问这只熊猫:“你怎么知道?”
“我一眨眼,就知道了。”胖达把自己浓浓的黑眼圈贴过去,冲丁大爷魅力十足地眨了眨。
丁美美:“……”
墨淮殊淡淡道:“既然是人工智能,一边聊天,一边通过后台查账不是难事——丁门卫,你知道里面的钱哪里去了吗?”
“我不知道,我又不管钱!”丁美美爱莫能助地摊摊手,忽然一拍脑袋,“那得找赵老师啊,她是财务主任,平时没少给自己虚假报销!”
“……她人呢?”
丁美美皱皱眉:“好像是去了梵高幼儿园……对,就是梵高!前两天他们还派了几个招生老师来,把咱们的学生忽悠走了!”
“这样啊。”倚着墙的时砚希终于站直了,长腿一迈,径直从小豆丁头上跨了过去,边走边按手机,“员工卷款潜逃,必须报警,一个流程下来,幼儿园还是开不了。——歪,刘总啊,上次说的幼儿园转让的事……”
丁美美如遭晴天霹雳,抱起墨淮殊结结巴巴地问:“园园园长要转让?那我刚签了合同怎么办?”
“放心,转不了。”小孩白嫩细小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下巴一场,示意他往前走两步。
不知为何,丁美美慌乱的内心立刻定了下来,乖宝一个眼神,就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时砚希跟那边谈得差不多了,正眉开眼笑地确定日子办手续,忽然手里一空,藕节似的小手将手机夺走了。
小脸贴着机身,墨淮殊小朋友用独有的小奶音说:“刘总,幼儿园的幕后股东是他爸,你想好了再说。”
“……啪嗒。”那边二话不说,把电话掐断了。
时砚希:“……”
“我们叫向日葵,人家叫梵高,你都不想争口气吗?”小孩墨玉似的眼睛直视时砚希,口气淡淡的,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时砚希呆了呆,心想见鬼了,总觉得是墨淮殊在训我。
下意识地,他问:“你说怎么办?”
“去要回来。”小孩淡然莞尔,露出一点细密的小白牙。
第3章
十分钟后。
时砚希甩着大长腿,挥汗如雨地穿过滚烫的操场,迈过幼儿园的大门。
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漆以棋为他输入的“乖宝”俩字。
“有话不会直接说?打什么电话?”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同时抹了把脑门的汗,该死的蝉鸣演唱会还在继续,吵得他心头毛焦火燥。
与他相反,小团子的声音格外清冷平静:“你忘事了。”
“我忘什么了?”在身上摸了摸,时砚希没觉得少了啥,再回头,只见小豆丁站在与他一个操场之隔的阴影里,头上罩了顶兔耳朵遮阳帽,脸上架了副圆圆的遮阳镜,防晒工作与他天差地别,小模样看起来十分恣意。
就是姿体语言太刻意,时砚希秒懂。
“哟,你都武装到牙齿了,还不敢直面阳光,内心是有多阴暗?”时砚希索性也躲进方寸大小的阴影地里,倚着墙角,嘴角扬起一抹轻嘲的笑。
小豆丁没回应,站得太远也看不清表情,可时砚希就是觉得,这人嘴角沉了下去,脸色不如先前明快了。
“怎么着,要舅舅回去接你?”
还是没有回应。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在电话里僵持着。
最后,时砚希先败下阵来。他还穿着昨天实验室那套衣服,虽说夹克脱了,可长衣皮裤,也是热得要命。
他挂了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操场,一把抱起小孩,再光速冲进下一片阴影地里。
嘴里不满地数落:“警告你,别拿我当你漆叔使唤,他是他我是我,遇见我他还得叫声大哥呢!”
小孩压根不看他,到了园门口,就扭着小屁股爬下地,小手一招,拦了辆出租。
“……”时砚希三观被小孩震碎了,一边手忙脚乱跟着往车里钻,一边啧啧道:“厉害啊,富三代的恶劣品性全在你身上了,人梵高幼儿园就在前面1公里,1公里啊!你给师傅一个起步价,师傅还得还你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