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抹了一脸的灰。
沈知韫端详了一番,然后点头:“嗯,现在像了。”
贺令昭:“……”
之后,贺令昭赶着只剩下一个?板的马车前行,沈知韫坐在车板上?,将身上?的佩饰耳环等物悉数摘下来,与贺令昭的东西放在一起?贴身放好。
做完这一切,得了空的沈知韫这才发现,天上?火烧云绮丽,像一一匹匹上?好的锦缎在天际铺展开来。
一路上?他们还是遇见不少灾民,见他们二人坐的是马车,有?不少人纷纷侧目望过来,其中不乏不怀好意的目光。
贺令昭便适时亮出腰间的匕首,那些人便立刻畏惧的将目光移开了。
但?因为路上?这一通耽搁,当天夜里,他们二人便只能露宿在野外?了,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不少灾民。
他们说的都是方言,贺令昭听不懂,便小?声问沈知韫:“他们说的是什么?”
沈知韫小?时候在陵山郡待过,对这里的方言也知道一些,但?时隔多年,她也只能勉强听出个?大概。
“他们都是陵山郡受灾村子的百姓,说是官府救济不及时,当地的大户趁火打?劫低价屯田,他们没了房屋又失了田地,只能背井离乡讨生活……”
这种事?情,在天灾面前屡见不鲜。原本这帮灾民该义愤填膺才是,但?此?刻他们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想着找东西果腹,并没有?力?气?再怨憎了。
一时柴火哔啵,围坐的人都在大快朵颐,但?基本吃的都是树根野草,还时不时响起?老人的呻/吟声和孩童的哭声,贺令昭听的牙根发酸。
沈知韫在石头上?坐的有?些面色不宁。
好一会儿,贺令昭发现了,他便凑过去,小?声问:“你是哪儿不舒服么?”
沈知韫摇摇头,兀自忍着没说。
但?她面上?的不宁非但?没有?消散,反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严重,最后沈知韫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悄悄拽了拽贺令昭的衣角:“你能不能陪我到林子里去一趟。”
虽然今夜的月色很好,但?这里到处都是陌生的人,沈知韫不敢一个?人过去。
贺令昭顿时了然,然后牵着沈知韫的手?,带着她往林子里行去。贺令昭先是查探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之后,替沈知韫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道:“你在这里,我去前面那儿等你,你有?事?喊我一声。”
“嗯。”沈知韫看了一眼距离,觉得太近了,有?些羞怯道,“你再往前走一点。”
贺令昭应了,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定、
今夜月朗风清,山林中树叶飒飒,贺令昭倚在树上?,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窣衣料摩擦的声音。贺令昭转过头,就见沈知韫从?树后出来了。
贺令昭站在原地,望着沈知韫走过来。
“阿韫,下次你不用憋着,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甫一走近的沈知韫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有?几分害羞:“贺令昭,你……”
她刚起?了个?话头,就突然被贺令昭一把捂住嘴,抱着躲到了树后,贺令昭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沈知韫瞬间顿住。
很快,便有?两个?人跌跌撞撞过来了。空气?里顿时响起?啧啧的水声,还夹杂着浓重的喘息声。
“等等,我们先说好了,你若碰了我的身子,这一路上?,你就得照顾我们娘俩儿,得了什么吃的,也得分我们娘俩一半。”
紧接着,响起?男子粗噶的声音:“放心,我说到做到。”
抱着沈知韫躲在树后的贺令昭心里直骂晦气?,这大晚上?的,碰见什么,非要碰见一对野鸳鸯。
而且那鸳鸯离他们的距离很近,明明他们两个?人大活人就在这里,但?那两个?人却愣是看不见,反倒像是扭股糖一般已经缠在一起?了。
贺令昭默然移开视线的同时,也用手?捂住了沈知韫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知韫:“……”
眼睛看不见之后,人的听觉和触觉就会格外?灵敏。不远处那两人的动静,他们二人听的一清二楚不说,沈知韫觉得,她都快被贺令昭烫熟了。
今夜月光如水,照的四周十分敞亮。贺令昭一低头,就看见了沈知韫细腻白皙的脖颈上?,此?时正泛着淡淡的粉色。
贺令昭的喉结难耐的滚动了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原本窝在他怀中的沈知韫,突然动了一下。贺令昭搭在沈知韫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
贺令昭身子一颤,贺令昭猛地低头,他的声音又低又潮:“阿韫,你别动。”最后那句话,隐隐还带了几分央求的意味。
沈知韫:“……”
那两人在林中纠缠了约莫一刻钟之后,然后窸窸窣窣离开了。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沈知韫就从?贺令昭怀中钻出来了。夜里明明已经不热了,但?沈知韫身上?却是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她的颊边更是烫的厉害。
沈知韫不看贺令昭,当即便要往火堆的地方走,却被贺令昭叫住。
“阿韫,你等一下。”
沈知韫停下脚步,但?却没回头:“做什么?”
“等一会儿再回去。”贺令昭单手?扶着树干,微微躬着身子,他觉得他需要缓缓。
眼下待在这里,沈知韫不能一个?人走,只好站在原地等贺令昭。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站在树后的贺令昭舒了一口气?,继而抬手?脚步虚浮从?树后走出来:“走吧。”
他们夫妻二人一同重新回到火堆旁坐下。
火堆旁的众人已经陆续闭上?眼睛了,贺令昭的目光在那些人的身上?扫了一眼,并未认出林中的那一对男女?。
先前与贺令昭挨着坐的沈知韫从?林中回来之后,就默然往旁边挪了挪,与贺令昭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贺令昭察觉到了,但?想到先前在林中的那一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沈知韫现在与他保持距离也挺好的,这样他也能好受一点。
但?自制力?这种东西只有?忍清醒的时候才有?,人一旦睡着之后,这种东西早就被抛至九霄云外?了。
夜逐渐的深了,沈知韫原本是坐在在打?盹的,但?坐着坐着她身子突然一歪,沈知韫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双宽厚的胳膊已经接住了她,而后将她揽入怀中。
沈知韫下意识要醒来时,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无奈但?又令人安心的声音:“睡吧。”
沈知韫便安然阖目而睡。
今日奔波了一日,贺令昭也累了,将沈知韫揽入怀中之后,他便觉得一颗心也安定下来了,便将下巴搁在沈知韫的头顶上?,两人相拥而眠。
临睡前,贺令昭隐约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儿。但?温香软玉在怀,再加上?今日奔波了一日,他也确实乏了,那点不对劲儿就像水面的涟漪,转瞬就被困意打?散了。
夜渐渐深了,火堆旁的众人陆续睡去。山林寂寂,只有?夜风拂过树梢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天上?星移斗转,露水便凝了上?来,天将亮时寒意涌了上?来,沈知韫似是有?些冷,她下意识往身边的热源上?贴,而贺令昭也无比娴熟的将沈知韫揽紧了几分。
慢慢的,天逐渐亮了。如今天热,灾民们也都是趁着早上?天气?凉爽赶路,是以天便刚泛起?鱼肚白时,灾民们便陆续醒了,贺令昭也跟着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随意一瞥之后,贺令昭顿时面容骤变——
他娘的,哪个?杀千刀的把他们的马偷走了!!!
第五十一章
马被偷走之后, 沈知韫与贺令昭就只能步行了。
他们?二人?久居上京,平日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鲜少有走路的机会。如今顶着日头?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开始体力不支了。
“不行了, 歇一歇, 歇一歇。”贺令昭直接身子一歪, 靠在一棵树上,不停的喘气。
金尊玉贵养大的贺小公子何时吃过这种苦,他此?时一身狼狈, 汗大颗大颗往下滚。贺令昭靠在树上一面喘气,一面骂道:“安平他们这帮废物怎么还没来?”
虽说?他们?昨日骑了马, 但后来他们?走的并不快,按照安平的速度,他们?现在该追上来了才是?。
“他们?现在既然没追上来,想必是?有事被绊住了。”沈知韫也热的不行了, 她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
贺令昭见状,便抬手摘了个树叶,为他们?二人?扇凉。
他们?两个人?走不动?了,但那些真正的灾民,却在烈日下蹒跚前行, 走着走着便有人?陆续倒下。但倒下之后, 他们?只略微歇息过后,便又继续前行了。
贺令昭他们?原本是?打算等安平他们?追上来的,但奈何他们?身上的吃食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安平他们?迟迟不来, 他们?很快就会挨饿了。
最后迫于现实,贺令昭与沈知韫只得继续往前走。
毕竟他们?身上有银钱, 安平他们?若迟迟不来,他们?只要到下一个城镇,就能解决食宿问题。
这?天夜里?,沈知韫与贺令昭照旧与一帮流民宿在野外。
大家都在啃树皮草根,贺令昭不敢露出身上的干粮,便带着沈知韫寻了个僻静处,将仅剩的一个饼掰了两半,然后将多的那一半给沈知韫。
沈知韫摇摇头?,恹恹道:“你吃吧,我不饿。”
“多少?也吃一点?,不然明日没有力气走路。”贺令昭不由分说?将饼塞到沈知韫手中,今天一整天沈知韫都没吃到多少?东西,若一直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沈知韫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拖贺令昭的后退。可天热时她本就胃口不好,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又在走路,沈知韫强迫自己刚吃了一口,顿时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然后转头?便又开始吐了起来。
贺令昭吓了一跳,忙过来扶着她:“阿韫,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沈知韫恹恹摇头?。这?几日她都没怎么吃东西,即便想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贺令昭见她一脸难受的模样,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些无措道:“你不想吃就不吃了,你再撑一撑,明日我们?走快一些,日落前就能到盘县,到时候咱们?就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许是?太久没吃东西的缘故,再加上刚才吐了一会儿,沈知韫这?会儿有些晕,便靠在贺令昭的怀中,闭眸轻轻嗯了声。
山间?寂静,偶尔传来夜莺的叫声,隐约还夹杂着水声。
平复了一会儿过后,沈知韫挣扎着坐起来,问贺令昭:“我好像听见水声了?”
贺令昭凝神听了听,确实有。
他们?二人?兜兜转转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在树林深处找到了一个水潭。贺令昭让沈知韫坐在一块儿石头?上,然后拿树叶盛了水来给沈知韫。
喝了水之后,沈知韫便好了一些,夜风一吹,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她觉得舒服了不少?,但身上的黏腻感?还是?挥之不去。
难得这?会儿有水,沈知韫道:“我想沐浴。”
“行,那我先给你探探水潭有多深。”说?完,贺令昭一面往水潭走,一面开始脱衣袍。
沈知韫不适的侧过脸,却还没忘交代?:“你慢点?,别逞能。”
水潭的波纹在月夜下晃荡着,让人?看不透水有多深。
贺令昭应了一声后,便赤着上身进了水潭里?。这?一路上天气闷热,碍于条件限制,贺令昭也有两日没能沐浴了,此?番甫一进水潭,贺令昭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展开来了。
沈知韫独自坐在潭边的石块上等着。
贺令昭舒舒服服在水潭里?洗了一番过后,便赤着上半身,拎着带水的衣袍上岸,然后撸了一把头?发,同沈知韫笑着道:“这?水潭的水有点?深,你就在岸边擦洗一下就好了。”
月夜下,墨发上的水顺着贺令昭的锁骨,一直滑过他的肩背,再滑过纹理分明的腰腹,最后跌进贺令昭的绸绫裤里?。
沈知韫先是?一愣,旋即便迅速移开视线,转身踉跄往水潭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