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回头看一眼院中。
大槐树下支起长竹桌,浓阴遮蔽,夏风送爽。
她将水桶中沁得一颗甜瓜捞出一劈两半,手起刀落,很快木质长盘上是一牙牙的红瓤绿皮瓜。
送到桌上,牛闰林招呼她快快坐下。
阮氏笑说好,坐下时,听他们在说去县里的事情。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昨日回镇上住了一夜,父亲终于看他顺眼几分。
父子两个难得对月畅饮,牛闰林还请教不少在生意场上遇到的难事,自然受了很多教诲。
眼下在秦家小院,又因气氛烘托,喝了几杯果酒,脸和脖子一片红晕,若不是说话时眼神清明,吐字顺畅,桌上的人怕是一位他在说醉话呢。
阮氏听了几耳,甚觉无聊,别开脸低声同身侧的黄翠柳说话。
小姑娘借口看林家热闹,一出门,脚丫子老实地就进了秦家小院。
饭桌上有她久不见的心上人,见他喝醉时少年意气、言语间又沉稳可靠,看得痴迷,有人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愣了好几下,才红着脸道一声‘嫂子方才说什么’。
阮氏偷偷笑了下,重说:“我问,你家里晓得你和牛郎君的事情了吗?”
黄翠柳摇摇头,偷瞥一眼对面,嘟着嘴:“哪有女孩子先开口的?显得我不矜持!”
盯人家的眼睛都快拉丝了,还怕矜持?
阮氏就问:“牛郎君应允你要上门提亲?”
非是她多管闲事,大约曾是过来人,男人哄骗陷入情爱陷阱的小姑娘,是一哄一个准。
她担心黄翠柳过分天真,反昏了头。
黄翠柳:“他应允过的。”
“可说了几时去?”
阮氏又问,毕竟昨日她还听黄婆子说起要给翠柳寻个好人家呢。
黄翠柳想想:“几时倒是没说。”
她嘟嘟嘴:“我还小,不着急!”
“你小是小,这与他承诺几时娶你并不冲突。”
阮氏细细打量她几眼,心里斟酌一番,还是张口:“你们可曾......”
黄翠柳先是不明白,扭脸困惑地对看几眼,很快明白她是何意,唰得红了满脸,慌张摆手:“嫂子误会了!没有!没有!”
最多只牵牵手,连亲嘴都不曾有呢。
说话声音大了,桌上其他人看了过来。
秦巧:“怎么了?”
阮氏岔开话头,见他们不再注意,才继续道:叩抠群死二贰二雾久义死其。加入看更多完结吃肉文“嫂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牛郎君是镇上商门的少主家,又在外头常走动,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我怕你吃不住他这个人。”
原本见到心上人的欣喜,被这句话瞬间浇得光净。
黄翠柳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对面醉意酣酣的男子,心里怅然:两人天差地别,真能走到成亲那一步吗?
秦巧送她出门时候,明显觉得她不复来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黄翠柳只说没事,秦巧却没闲着,直接去到灶屋。
阮桐芳并未隐瞒:“小年轻热火上头,什么做不出来。牛郎君话里话外,他家中分明有意借着你和小白的手腕,往县里再进一步。到时,翠柳可怎么办?”
秦巧:“牛闰林自立门户做生意,娶谁难道不由他说了算?”
阮桐芳显然很意外她想得这么简单:“娶妻不承禀家中?牛家真能看中翠柳吗?”
“那未必...”秦巧还想辩解,可想到翠柳家中上下七八个兄弟姐妹,顿时语窒。
阮桐芳:“我也不是全不信牛郎君,只是叮嘱翠柳莫昏头。在咱们这小村里,名节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
秦巧顿悟。
大约翠柳是她新收徒弟中最亲近的那个,除了师徒情深,算是村里头一个与她交好的,有些姐妹之情暗处滋长,所以希望她能有个好结局。
夜里同崔三说起,她长长叹口气:“是我自己姻缘顺遂,总想着翠柳和牛郎君也该有个美满的结局。”
崔三摇着手中芭蕉扇,浅笑看她大人般惆怅。
秦巧没得到什么回应,仰着脖子看他还在笑,有些不满:“怎么?你也觉得翠柳配不上牛郎君?”
咿?怎么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崔三无奈,探手先将床前的木窗支起,竹帘落下投映出些许斑驳,自有风从竹隙穿过,带起淡淡的清冽香气。
“你别想撇开。依我看,你们男人都这样,总想着寻个门当户对的,脸面上好看!”
——“若你还是崔府的三郎君,我厚着脸皮求到跟前,你可愿意像现在这样与我成亲?”
当时自己就不该下意识点头的。崔三心想。
这便是在翻旧账。
胸口被她细长的手指捏住,比起疼,心头却更痒。
崔三臊眉耷眼,由她惩戒,直等她作不下去,在自己怀里笑得前仰后合,才低头在她鬓间温柔一吻。
一探手,在二人长枕下摸到熟悉的棱角,于是递到她手中。
秦巧惊讶接过,翻身趴着,观察着手中不比手掌长几寸的板书。
“这是什么呀?”
崔三示意她打开。
秦巧才发现有个红绳结子扣,解开,顺着缝隙再掰开,竟是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