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没动,斜眼睨了藤原弥一眼,眼中充斥的阴狠越发浓重。
藤原弥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单手结印,虚弱道:“解除。”在将施展在禅院甚尔身上的术式解除的同时,藤原弥又一次受到反噬,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一声冷笑从禅院甚尔喉咙深处逸出,走前,他睨视千山代:“你确定不需要我来了结她?”千山代委托给他的任务是杀掉这个言灵巫女,现下巫女虽然离死不远,但他仍不由多问一句,以此避免在他离去后发生什么导致他拿不到剩余酬金的变故。
“嗯,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千山代说。
禅院甚尔耸了耸肩,将咒具收进缠绕在他身上的咒灵嘴里,身影逐渐消失在白雾中。
“少主,”藤原弥从口袋中拿出一条红色发带,“请您将它收下。”
“咳咳……”藤原弥被哽在肺部提不上来的气憋得脸色乌黑,“算是我、我对您的补偿。”
“它是我托一位友人用特殊材料制成,可以储存大约5㎡的物体,空间储存满后重量只有21克。”
悬浮在河面上的雾气渐浓,缓慢地朝四周扩散,在千山代还未察觉之前,就已经将她和藤原弥包围。
千山代接过发带,放在手掌中端详,和母亲送她的那条不太一样,这条发带是暗红色的,置于暗处时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她没感受到这条发带存在什么异样,于是五指合上,将它收下。
“少主喜欢它吗?”藤原弥声音越发轻。
“……嗯。”不管喜不喜欢,她总不能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说出“不”字。
“太好了,”藤原弥好似松了口气,头部动了动,涣散的眼眸盯视着洞顶,“少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吗?”
弥留之际,藤原弥开始回忆千年前与千山代相处的时光,她的声音苍老无力,每说一句话都显得十分吃力,但见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千山代便也没打断她。
“……我俯瞰人类,却忘了自己也是其中渺小的一粒。”藤原弥微弱的声音在桥洞中回荡,在大雾浓到已经影响到视线的程度时,声音显得飘渺。
千山代抿了抿唇,心下有了动容,她没想到仅过了一周,她和藤原弥再次相见居然是以这种形式。也是,她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她即没想到她们还会再见面,也没想到藤原弥会在她面前忏悔。
藤原弥话说得很慢,然而再怎么慢,也依旧到了话说尽的时候。“少主,请您杀了我,我不想在您走后独自待在这里等死,另外……对我使用您的能力吧。”
“不要浪费了。”她勉强挤出笑容。
“我不会吸收你的咒力的。”千山代说,藤原弥再怎么也曾是她的手下,她还没丧心病狂到连手下的咒力也不放过。白雾笼罩着她和藤原弥,千山代拿出咒具,将其放大后握在手中,注视着藤原弥片刻,动了手。
“抱歉。”
“少主不必对我说这两个字。”藤原弥合上双眼,嘴角余着笑。
千山代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藤原弥死在自己面前,心中有某种说不出的悲恸,她叹息一声,想将「黑刺」从藤原弥身体中拔.出。
然而千山代刚要抽手,就察觉到了什么,她心下一沉,即使她不愿意,藤原弥的咒力依然顺着「黑刺」流进她的指尖。
直至她将藤原弥的咒力吸食殆尽,白雾才终于消散。千山代起身时有一丝恍惚,脑中有一个念头极快闪过,闪得实在太快,连她自己都捕捉不到。
她抬手揉着太阳穴,奇怪,好奇怪,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偏偏脑子在这个时候混沌如浆糊,怎么也不肯冷静下来让她好好思考。
算了,先去和悟他们会合好了。千山代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希望她能在零点前赶到。
在千山代走后不久,躺在桥洞底下的藤原弥皮肉迅速腐烂,不多时就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水,皮囊之下,是一副少女身形的骨架,没了白雾的遮掩,原本祥和的表情转为绝望和惊恐,永久地刻在骷髅头上。
千山代赶生赶死终于快要到神社,暮色笼罩四野,四周都是粗壮漆黑的树干,不过借着神社处明亮的灯光,她遥遥就眺望到红色鸟居。
距离零点只剩二十多分钟,神社应该已经人山人海了,希望悟他们已经在里面占了个好地方。
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嘱托硝子替她将和服带来,这样她就能就近在神社的卫生间里换上了。希望硝子和她心有灵犀。
千山代在赶路时兀自想了很多,她想快一些到她的同期们身边,他们即将一起跨过相识后的第一个新年。自从她来到高专后发生了很多事,如果全都回想个遍,内容大概已经够编写一本书,不过现在她可不是在回忆什么,而是在期待,期待着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期待今后和同伴们度过的每一天。
这时,空气忽然急速流动,两侧黑黢黢的树林里响起飒飒的声响,风声尖锐,数十道黑色身影从两侧蹿出,挡住千山代的去路。
“?!”千山代被迫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这群人。
“你就是千山代?”为首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留着山羊胡,两条白色的眉毛长得垂至脸颊,眉毛下覆盖大片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们是什么人?”千山代神情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