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的意识像一缕游丝,慢慢没入无边的黑暗。
***
“方先生——方先生——”
“你们怎么走到这里的?真是奇迹……”
“快,通知母亲……”
意识好像沉入了水底,又有人把他一把拉出。方眠的神智渐渐回笼,还感觉到有人拿着吹风机对着自己吹。呼呼暖风驱散了身上的冰冷,他冻僵的身子慢慢回暖。四肢有了力气,方眠竭力睁开了眼,视野过了一会儿才清晰起来,他看见自己待在一个小木屋里,火塘里生着火,一个面熟的女人蹲在边上给火塘添柴。
“方先生,你醒啦!”女人见他支起身,很是惊喜,还拿了个暖宝宝让他捂着。
方眠环顾左右,发现穆静南不在身边,心里一下慌了,问:“我身边那条蛇呢?”
“在呢在呢,你看。”
女人掀开屋角的黑幕布,底下罩着个铁笼子,大黑蟒盘在里面休憩。见了光,它睁开金色的蛇瞳,向笼子栏杆处游弋。方眠隔着笼子摸了摸他的蛇头,它嘶嘶伸出蛇信,碰了碰方眠的爪子,又盘回去,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怕蛇,你刚昏迷的时候它老盯着我,所以我就把它罩起来了。”
“谢谢你救了我,”方眠看她神色熟稔,很是面善,问,“我们是不是见过?你刚刚叫我方先生,你认得我?”
“你忘记我了?”女人戳了戳自己的脸,说,“我是阿月啊!三年前,是你和路医生把我从黑枫镇救了出来。”
方眠愣了一下,这才认出眼前人。阿月胖了不少,原先瘦巴巴的,颧骨突出,脸颊深陷,现在皮肤细腻,脸颊红扑扑的,比以前圆润了许多。难怪方眠没有认出来,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和以前那个凄苦瘦弱的阿月简直判若两人。
方眠依稀记得,当年阿月说要去找天国,和他在东郡分别,后来再无音讯。
此时在这极北之地相遇,方眠胸中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阿月,你是——”
阿月叹了口气,接话道:“没错,我已经加入了天国。当年和你们分别,我一个人在南方逗留了一段时间,想办法打听天国的所在。谁知道,天国的人反而先一步找上了我。原来他们一直有人驻守在各地,帮助穷苦的omega和beta,接引他们进入天国。一开始我觉得他们是骗子,毕竟像你和路医生这样的好人真的太少了。但我觉得我已经这样了,还不如赌一赌。我运气真的很好,这一赌,就进了天国。”
阿月领他到木屋另一个房间,这房间里摆满了显示屏,监视着大片雪原。
“天国内部各司其职,我没什么本事,阿姊们教我用枪用炮,让我负责天国的守卫。今年一整年,我要看守天国大门,任何未经允许踏入雪原的人,我们会出动巡逻机械抹杀。昨天暴风雪来临之前,我在监视器上看见了你。幸好轮到我当值,要不然你和穆上校就惨了。”
万万没想到,当年救下的阿月竟然真的加入了天国。
方眠很激动,“你既然已经加入了天国,能不能带我去见安心博士?”
“安心博士,”阿月迟疑着问,“你是说母亲?”
方眠眼睛一亮,“就是她!”
阿月咬着唇,低声道:“母亲一直待在实验室,我加入天国快两年了,到现在还没见过她。”
“没关系,你带我们进天国,我们自己去找她。”
阿月脸色凝重,“天国的规章制度很严格,违反制度的人无论级别多高,都一定要受到惩罚。未经申报告知他人天国所在的人,会被逐出天国。方先生……”阿月顿了顿,“穆上校这个样子,是得了兽化病吧。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在你们醒来之前,我问过阿姊们,她们回绝了我邀请你们进入天国的申请。而且,恕我直言,α病毒本来就是他们用来对付alpha的。天国内部也没有治疗兽化病的特效药,这种病一旦得了,无药可治。”
方眠的心落了下去。
天国近在咫尺,却没办法进去么?
“不过,”阿月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坚定,“如果你真的要去,我可以带你去天国大门。”
方眠蹙眉,“你不是说,透露天国所在的人,会被除名么?”
阿月笑了,“方先生,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阿月。除名算什么,我现在自由自在,有手有脚,能吃能喝,我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天国。”她朝方眠伸出手,“走吧,我带你们去天国。”
阿月开上军车,驶到木屋门口。方眠把穆静南从笼子里放出来,带着他上车。大蟒蛇威压十足,一身鳞甲黑光流淌。尽管方眠再三保证它不会伤人,阿月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有些发抖。夜色迷蒙,他们在雪原上穿行。方眠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雪嗖嗖往后退。很快,方眠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白色高墙。墙是水泥质地,高可摩天,远远望去,与雪融为一体。
阿月小声介绍,“天国的主体在地下,你看到的这面墙是地面军事设施。”她把车停在不远处,从后备箱里取出火箭炮,道,“天按照天国的规矩,任何知道天国具体方位的外人都必须被处决。保险起见,你去敲门。我在车顶掩护你,要是他们对你动武,或者你感觉局势不对,你就做个手势。我开炮,你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