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辛秋就继续念:“大兔子微笑着说:‘可是,我爱你和我跳得一样高。’他说着往上一跳,耳朵都碰到树枝了。
跳得真高,小兔子想。要是我也能跳得和他一样高,该多好啊。”
辛秋在接触了心理咨询后,说话的语调就变得愈加平和温柔,声音也一向又低又缓,这会儿给人念故事就更慢了,连语句最后的语调都是压低的,是那种不带有一点棱角的温和。
“小兔子大叫:‘我爱你,一直穿过小路,到远远的河那边。’
大兔子说:‘我爱你,一直穿过了小河,到山的那一边。’
小兔子想,那真是好远啊。
他快要睡过去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时,他看看树丛前方,无边的黑夜之中,再没有什么比那天空更遥远了。
‘我爱你,一直到月亮上面。’小兔子说着,闭上了眼睛。
‘噢!那可真远。’大兔子说,“真的是非常、非常远了。’
于是,大兔子轻轻地躺在小兔子的旁边,带着一个微笑,小声说道:‘我爱你,从这儿一直到月亮上面,再——绕回来。’”
辛秋的说话声越来越轻,这个故事念完了,在何忍冬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的时候,他却翻了个身,最后传来了很小声的一句:“晚安,小兔子。”
他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浅而绵长的呼吸传来。
何忍冬小心地掩好他的被角,调高了空调,在关门离开之前,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小兔子。”
第28章
当时因为辛秋应激,那无理取闹的一家子先被警局和社区的人带去做调查和登记,第二天何忍冬看辛秋和陆可新的情况稳定后才一起去的警局。
见到辛秋他们,刚开始一家三口还死鸭子嘴硬,蛮横的先指责了陆可新一行人。
但附近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挖着沙子的小孩看着生面孔的陆可新,蛮横地要求他离开,不肯离开就必须给他当小马骑,陆可新当然不肯,这就有了陆可新被这长得壮实、一身肥肉的小孩给推得浑身擦伤的后续。
其他叫来的街坊邻居也作证了,说明了那娇纵的小孩一直都是小区霸王,事情经过说了大概,并且绘声绘色地夸大着辛秋发病的过程。
弄得一家子直接没有了底气,在脸色严肃的警察面前战战兢兢,而且孩子父母似乎也知道自家小孩其实是什么德性,半点没有了当时的叫板样。
何忍冬和辛秋作为高知分子,斯文礼貌并且肯配合,对比素质底下的一家三口而言简直不要让人印象太好,加上辛秋突然应激起病也有那挖沙铲小孩的责任,而且社区民警还看到了陆可新的孤儿资料,为此更是严厉地批评了那一家子。
原本那一家子打算握手言和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但辛秋表情严肃且认真,揽着陆可新,说:“做错了就得得到惩罚,哪怕矛盾化解了,你在树上钉了个钉子,拔掉后还是会留下疤痕。”
然后他和何忍冬,询问了陆可新的意见,将决定权给他,并且鼓励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小的孩子看着眼前因为他而受伤却依旧温和坚定的咨询师,郑重地做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我要道歉!向我们全部人道歉!还有他,要得到惩罚!”他记住了辛秋对他说的话,他有力量和资格宣说自己收到的委屈。
就像,他在孤儿院收到的欺负和讥讽,在知道母亲死去、离开他是什么道理后可以选择的自卫和宣泄,而不是吞声忍气,不声不吭。
小小的孩子此时迸发了强大的勇气和力量。
在民警的协调下,一家人对他们郑重地道了歉,局里也决定以滋事和监护人教育不当为由让对方给予了辛秋和陆可新赔偿。
小孩被拉去做了好一顿教育与批评,警局指责了一家子的教育方式和他们的不文明行为,社区也保证了会做文明家庭宣传,强调会以对方一家为反面教材做好社区的家庭教育工作。
在出警局的时候,辛秋跨过透明的玻璃门,正午的光线使得半个门口都通透敞亮得很,他突然就起了想要解释的念头,跟何忍冬说道:“老幺看着要比别人内敛,但在遭受别人欺负时,我私心是希望他能握紧拳头反抗的。”
而且作为一个咨询师,要求自己的小来访者对自己“自私”其实也是他希望他能自爱的道理。
“这就是我的私心,但一个孩子的性格内向,不代表他不适应社会,毕竟没有谁随意能被别人定义。”不管是内向的还是外向的孩子还是其他人。
青年声线温和好听,仿佛能洗刷掉天空灰霾沉沉的积云,看起来就像抬头目光所及清爽利落且焕然一新的天空一样,看不出半点昨天的样子。
余光瞥见陆可新出来,何忍冬看见辛秋举起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并且展了个极其惬意的笑,他看着垂到警局门口的八角梅落下玫红的花瓣轻扫过他的肩头。
落叶或许是带着疼痛和不舍的,秋冬的季节、母体要减少绽放以储存养分以供来年更好的结果和繁衍,但它选择重回大地,温柔以馈给母体。
悲痛以痛吻于他,但他却以温柔报之以歌。
温柔的人大多是否都是这样诞生的?他想。
他们亲身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痛苦与悲伤,决定让其他人不要再像自己这般痛苦,这份伤痕累累的体贴,或许被人们称之为“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