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我和方氏兄弟,以及手下那些鼠辈怕是很难事成。林擎为人机敏,要想引诱他讲出秘密断是不可能,只有以性命要挟。”
“所以你找到了卢昭义?”
王葭昇点头:“卢昭义当年跟随太后,这么多年来我通过太后身边的内侍高金福和他一直都秘密联系,只不过,他的目的是铲除新党,而我的目的是找到《早春图》。不到必要时候,我不会请他出马,更不会暴露他隐藏的身份。这些年他自顾自在江湖上树立威信,在各门各派中安插了不少人马,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追查宝藏的下落,最为合适。况且方氏兄弟二人唯利是图,为人轻浮不可靠,我也绝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放心交给他们去办。”
“所以你立即和卢昭义密会,将事情始末都和他说明安排清楚?”
“其实也并不复杂,一方面让方野鸣在均州接了《早春图》,卢昭义派玄机子亲自带入京中给我。另一边卢昭义找了烈鹰门,而方氏兄弟则和承天教内部的其他叛党里应外合,攻入总教,让林擎束手就擒。若当时计划实施周全,那么《早春图》和宝藏的线索,半月之后就能妥当送至西园,掌握在我手中。”
李崇克冷笑:“嘿嘿,驸马,你未免设想得太过完美,没有想到玄机子半路失了图,而林擎宁死不屈。”
“当时我和卢昭义将当年王安石的亲信一一列在纸上,本以为少了一个林擎,还有刘一照、还有于中仁,没有想到卢昭义这个混账一事无成,反而让当年的知情人一次次殒命,最后自己也被逼到自尽收场。而玄机子比他老子更蠢,连《早春图》被掉了包都浑然不知。”他闭起双眼,咬牙切齿。
李崇克将王葭昇所说的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侧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驸马指教。”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得到《早春图》里藏着秘密,需要找到另一幅图才能破解?”
李崇克郑重点头。王葭昇抬了抬虚弱的手臂,整理了素白的宽袖:“所有人都在外等候吧,留你李崇克一个人。”李崇克心中猛烈地抽动了一下,怔怔地想起一个尘封在记忆中的片段,他又随即觉得自己的猜测未免与此时毫不相干,太过荒唐。他迫使自己回过神来,对洪知儒使了个眼色,洪知儒一看时辰,若王葭昇果真服毒,那很快就要到两柱香的时间。为今之计只有顺着他把案情全都交代为上。他指挥身边侍卫退到屋外,将屋子团团围住,料他此刻身重剧毒,西园也已空空荡荡,搬不出什么救兵。
李崇克将房门虚掩,屋内又变得灰暗一片,两人在这书卷堆中透过浑浊的光线望向对方。李崇克只觉得对方虽是将死之人,可是眼神之中,却依然犹如深潭般藏着许多故事,他这一生,享尽了凡人不可能拥有的荣华富贵,又凭一己之力差点撼动了几代君王所守下的内藏,这样一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贵主,却要以这样的方式过完人生最后的一段时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王葭昇漠然道:“我这一生潇洒不羁,随心所欲,过着旁人羡慕不已的日子。可也正是这般的生活,让我日渐骄纵,久而久之变得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你一定会说,身为驸马,我还有何不满。”
李崇克没有回答,只默默地听他说下去。王葭昇看向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又与刚才不同,透过暗处闪出一丝犀利的目光:“若说我这生有没有最后悔却无法改变之事,那便是与仁安公主的婚事。若说我这一生有没有最痛恨却又无法回避之人,还是仁安公主!”
李崇克的胸口仿佛被尖刀扎了几下,他的双耳发出嗡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王葭昇居然在临死之前,留他一个先帝身边的阉人在眼前,和他说起自己已故的亡妻,这不可能是出于偶然。是的,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素闻仁安公主贤良淑德,连驸马你的生母重病,公主都屈尊降贵亲自侍奉汤药。又闻当年公主病重,还不忘求先帝将驸马都尉从均州调回东京。如此贤妻,夫复何求?倒是驸马你的所作所为……”李崇克机械地阐述着这些世人皆知的事实,而王葭昇一旦听人谈起公主的这些贤德之举,都会泛起鄙夷和不屑。
他并不是不曾爱过这个温柔善良的妻子,可是她的地位毁了他的仕途,所谓的天赐良缘让他满腔的政治抱负化为虚有。作为驸马,他不但不能参与朝政,而且就连朝政大事都不能议论,甚至连跟什么人来往,也受到朝廷的监视。为此,他冷落她,远离她,而她不离不弃,这让他更加决意施以报复,他挥金如土,奢靡无度。他迎娶三妻四妾,在她面前寻欢作乐。正是经年累月慢慢的折磨,耗尽她对婚姻的最后一丝热情。
王葭昇冷冷道:“神宗去世之时,元祐元年哲宗即位,年仅九岁。神宗死前,将早春图的秘密告诉了哲宗,那么小的孩子想必对这个秘密一知半解,更别谈什么新政旧党的利害关系。我想当时高太后必定也是间接得知了这个宝藏的存在,但是神宗素来了解高太后的为人,以及他和司马光一心想要铲除新党的决心,一定会叮嘱哲宗皇帝不可将秘密的关键所在泄露给他人,尤其是太后。太后虽然极力想要追查这个宝藏的所在,可是这毕竟事关皇家声威,她断然不会大举调查。只有她身边最亲信的人,知道《早春图》关系着这个秘密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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