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钟声敲在耳畔。
岑清指尖扣在凹凸不明的纹路上,几乎被压到发白。
铁链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起,撞击声中夹杂着镇民们的呼声,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待铁链将机关抽出去。
只听“轰”地一声,祭台整个向下沉了下去,岑清只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攀岩而上,猛然睁开眼睛的同时,他身下的祭台像是崩塌般坠落,连带着岑清一同掉了进去。
——诡异的黑暗侵袭而上,将岑清湮没。
他掉进了一口深渊般的巨井中。
幸运的是没有直接落入冰凉的水里,而是被一块海绵般的东西接住了,将他承托在半空中,岑清跪在上面,看到反射着磷光的潭水,宛若海面上永不停下的波涛,寂静无声的翻涌。
空气中是湿度极高的、极其浓郁的腥香,扑面而来地压迫着岑清的鼻腔、唇舌和胸膛。
他几乎呼吸不到正常的空气,每一口钻进肺腑里的,都是这种粘稠至极的气体。
水声久久再未响起。
“扑通、扑通”
岑清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无端放大,眼角处忽然略过一丝闪动的微光,岑清立时低头看过去。
下方闪过碎落的鳞色,在黑水中翻涌。
但立刻消失不见了。
岑清眼睛睁大,心中好似笃定般,喃喃道,“人鱼……?”
腥香的气息温和掠过鼻端,岑清仿佛感到有谁在黑暗中亲昵的抚摸他的脸颊,飘若雾一般亲吻上来。
绵长的、来自遥远亘古的声音,缠绕而上钻入他的鼓膜。
粘稠的气体化作细小的中子,进入他浑身上下的任何一个细胞,近乎诱惑的、哀怨的,黑暗而低沉的吻了上来。
“……qing……——”
少年眼神涣散一瞬。
透亮的瞳仁中仿佛倒影着某个无形无状的一团黑雾。
祂亲昵贪恋的贴近,好像永恒的吻着他。
但只是瞬间,他就头皮发麻的苏醒过来,下意识喘吸了一大口空气。
缓慢地反应过来,刚刚他似乎窒息了一瞬间。
少年抿起红唇,指尖犹疑地在唇珠上蹭了一下。
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扬起脸颊看上去,深井的上方是点着烛火教堂穹顶,而此时却被黑雾一样的东西所笼罩。
黑雾隔绝了声音,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动向。
岑清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就像是被困在这里,好像有什么存在,将他一点点的吃透,温水煮青蛙一样,囚.禁了他。
“哗啦……”
水潭中突兀泛起浪花,将岑清的思绪猛然打断。
下一秒,一根粗壮的、宛若触手的章鱼腕足破水而出,与此同时,岑清周围,遍布黑井下的潭水流动声越来越强烈,仿佛有庞然大物,带着雷鸣般的轰响冲上来。
水面磷光浮动,倒影在少年的瞳中,闪起璀璨美丽的光色。
岑清仿佛在这一瞬间,看到无数鳞片遍布在这个畸形丑陋的怪物腕足上,腥香的气息几乎将他熏晕过去。
脑海无法处理这样复杂而庞大的气味。
更不能理解此等怪物恐怖的外形。
要怎么形容祂呢?
“人鱼”这样的符号似乎还有千个万个,但都无法准确的将祂一言蔽之,祂身上的鱼鳞更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美人鱼尾巴处的鳞片,而是遍布全部生殖触手的外部设施。
邪恶狰狞意味极强。
它们一拥而上,将岑清猛然带入潭水中——温和的呼唤停止,紧接着是鼓点般的,节奏极快的海妖低语,阴祟黏腻的回荡在大脑中。
【¥%……#@……】
【咕……qing……咕咕…回……】
【……回……】
岑清全身都好像被缠紧,呼吸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咸腥的海水。
脑海早已无法处理口感和味道。
那像是甜甜的、蜂蜜般的糖水儿,沿着咽喉一路滑下去。
胃中充盈起来的液体热得人发痒,仿佛沿着脊髓神经一直蔓延到末梢般,岑清指尖抓住什么,用力攥着,莹白的肌肤透着潮热的粉。
“唔、唔嗯……呜!”
在可以窥见的一隅,少年雪白的肩颈被黑色的鳞片蹭的发红,极其细小的绒毛不停战栗。
麻痒的潮色遍布全身,仍永恒不禁止般,被黑暗的存在包裹着、舔舐着、封存着。
像琥珀中的生灵,永生不分离。
……
直播间忽而连接不通畅的顿了顿。
几秒后,弹幕稀少了许多。
迟疑不确定般,发了出去。
【……喂,是只有我突然多了一段记忆吗?】
【这么庞大,这么杂乱——我怎么会这么没用!】
【满意,清清果然本来就是我老婆。】
【可是宝贝好像并不愿意想起来……为什么呢?】
【啊……那还不趁现在欺负狠一点。】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被从黑色的潭水中捞起。
准确的说并不是神父等人捞的,而是被海神送了上来。
他们正跪在神像前祈祷,虔诚的表明自己侍奉主人的决心,与此同时,祭台升起平台,身形纤细、不着片缕的雪白躯体,不甚安稳的出现在上方。
正是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