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开始不打算这么做,占了人家的元婴再伤人,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说,别打了。首先,你打不过我;其次,就算你打得过我,那也只能同归于尽啊。我真成了你元婴,你肯定也感觉得到,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对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憋得慌,道:“难受。”
    钟杳:“……我有个想法哈。”
    “嗯?”
    “你再往上修炼,到了分神期的时候元婴便可修为身外化身,换一句话说,我应该就能从你身体里出来了,给你做个帮手,我很能打的!”其实是很能吹的,但这话还是不要告诉小兄弟了,钟杳微微一笑。
    “能出来……便好。”
    强迫症小兄弟全名叫做郁常,是个剑修,证的是杀戮之道。郁常不太爱说话,但耐不住钟杳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多少挖出了些他的信息。
    人的丹田里雾气茫茫,实在没有什么可看,她成天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除了和郁常说说话,也无事可做。
    她哄着郁常拜她为师,道:“你一介散修,在这占南大陆生存下来可不容易吧?我从前可是个阵法大师,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就带你去开几个秘境,给你攒些家底。”
    她这话自然又带着五分胡扯,她于阵法一道虽天赋异禀,但天道根本没有给她成长的机会,便让她因身怀重宝被搜魂夺魄而死。但让她教郁常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呆子还是绰绰有余,虽开不了什么大秘境,可若运气好碰到一两个小传承,还是能让他改善一下生活条件的。
    郁常丝毫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钟杳有些无奈,问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无欲无求?不求名,不逐利,不慕美色,不恋繁华,就连做人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没有,你这样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又为何求长生?”
    “我不求长生……只是想和我的剑待在一起罢了,而且你说错了,我有求的,我想你从我身体里出来。”
    钟杳眉眼一跳,总觉得自己从他话中听出了委屈,连忙心虚地岔开话题。
    “你若是不求长生,又证什么道?”
    郁常沉默了会儿。
    “都是旁人说的,说我证的是什么杀戮之道,说多了,我也就记着了。”
    钟杳心中一动,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落寞,倒不如说是茫然。他好像是个被匆忙拉到这世间的幼儿,没有任何关照的话语,就让他一人茫茫然孑然独行,就像她一样。
    “嘿,你现在在哪啊,给描述一个呗。”
    “在山洞小憩,”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本想说到这里就结束,不知为何还是继续道:“这个洞挺黑的,我现在点了篝火……这个山洞长得还……蛮特别的。”
    同居那么多天,钟杳知道,若是让郁常有些惊讶的东西,那就真的非常值得人讶异了。
    “你别光顾着惊讶啊,再给说说?”
    “这壁上画的好像是紫微十四星,其中七杀星用朱砂点成,下面好像篆刻了两行文诗,我看着就觉得心悸。”
    钟杳情不自禁地呵呵了两声,她对郁常这运气也是服气了。
    “这是七杀阵,凶阵中的大凶阵。之所以不那么为人诟病,是因为这个阵不会对单纯误入的人开启,只有在特定的人入阵之时,才会显现,一旦显现,便是凶险万分。”
    “我无父无母,无门无派,独自修行,也未参与过任何杀人越货之事,更不曾身怀重宝,为什么会有人针对我呢……”
    “七杀阵可不简单,据说是七杀星君亲自发明的阵法,后来被有缘人刻录,才在世间隐隐流传开来。但因为对修为的要求太高,能复刻阵法的人寥寥无几,只怕是你的祖上得罪了什么大能。”
    郁常不再说话,她试探性地将神识外放,依旧受到了他身体的排斥,便闷闷不乐地收回了神识。
    “你再试一次吧,这次我努力克制一下反应。”
    钟杳有些惊讶,她知道郁常有多反感和别人的亲近,那种排斥几近刻入本能。虽然他们俩算定了个君子协议,但郁常有时候下意识还是会给自己来上一掌,虽然反应过来后有所控制,但还是让她伤得够呛。那段时间他最经常说的便是“抱歉,顺手了”。
    虽然待在他的丹田里成天看他体内灵气缭绕很是无聊,她也从来不外放神识去看外界。神识外放,要经过他的四经八脉,少不了和他的神识交融,这种另类神交的感觉让她都不太舒服,更不用说是小孤僻郁常了。可现在情况紧急,一个不好,他们便都要待在这里了,她这才莽撞一试。
    得到郁常的默许后,钟杳又一次放出了神识。这一次,神识进入了一个温暖又狭隘的通道,一路上本是畅通无阻,突然却碰到一股冷冰冰又自带杀气的寒流。不知为何,这让她觉得亲切又依恋,情不自禁地缠绕上去。那寒流起初想躲,后来又象征性地发出了攻击,钟杳莫名地感到心酸,委委屈屈地缠着绕着。寒流最终偃旗息鼓,任由钟杳缠绕,钟杳便顺着寒流来的方向,寻到了出路。
    神识外放成功的时候,钟杳脸都红了,她头一次庆幸起自己没有身体。她一碰到郁常的神识就好像着了魔一样,那样不害臊地缠着粘着……
    好在郁常此刻没有开口,让钟杳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强打起精神打量起周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