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文文弱弱的,身家倒是厚实。矮胖衙役心头一转,打定主意要从沈舒年的身上吸出点血来。
既然恶人的角色自己的同伴已经当了,那么这个好人的角色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矮胖衙役的身上。他生得白胖,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镶嵌在面团一样白嫩的脸上,明明该是个和蔼淳朴的面相,却让人觉得看起来平添几分狡诈。
他快步走上前去,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着,肥腻粗短的手指就搭在沈舒年的胳膊上。矮胖衙役虚虚地扶着沈舒年,故作关切地问道:“这位公子没事儿吧。”
还没等沈舒年开口,他就瞪了一眼身旁的高个衙役,一字一句数落他道:“我这个兄弟就是这样,性子急,说话做事难免失了分寸。”说罢,他将视线重新投回沈舒年的身上:“这位公子可千万不要见外啊。”
他的绿豆小眼虽然面积不大,可是眼神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那个高个衙役,甚至同那高个衙役明晃晃的轻视相比,多了几分浅薄的算计。沈舒年自小在高门大府里长成,身边的人向来知书达理,从未有过像他们这般轻薄的眼神。
望着那油腻的肥脸上堆出来的假惺惺的笑容,沈舒年觉得自己有些反胃。可他奔波忙碌了这一下午,非但没吃上东西,更是连喝上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他此时万分庆幸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心中再觉得有些恶心,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妨事,衙役大哥们也是秉公办事。”沈舒年也学他那假惺惺的做派,虚弱地摆了摆手,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那矮胖衙役的手里抽出来,以退为进道,“是我唐突了,我这就离去,不打扰衙役大哥们办公。”
说罢,沈舒年转身欲走。没有成功将给砚知的东西送进去,他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高个衙役是个莽撞的,可这矮个的和他却是截然不同。沈舒年觉得,从这矮个身上下手,或许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转身朝外迈了几步,同时心中默默数着数字,果不其然,五声之后那矮胖衙役就出声叫住了他。
沈舒年装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像是对矮胖衙役的出声挽留觉得费解疑惑。那矮胖衙役见他脸上的迷茫神色,生怕这即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也怨恨沈舒年的不懂世事。
他快步走上前去,拉着沈舒年的胳膊就把他往衙门口里拽。沈舒年卸下防备任由他动作,微垂眼眸,额发散落眼前,看起来十分纯良且无辜。
那矮胖衙役抬眼给那高个衙役使了个眼色,那高个衙役不明所以,对自己同伴的行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瞧一个两个都是个蠢得,矮胖衙役恨铁不成钢,索性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四下环顾一圈,见衙门门口人烟稀少,更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举动。矮胖衙役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沈舒年的胳膊让他靠近自己,一张嘴巴就凑到了沈舒年的耳朵边上。
为了更加隐蔽些,他伸手在自己的唇前遮挡,小声地跟沈舒年咬耳朵道:“这位公子,我知道你担心你那在衙门里面的人,可是衙门不能送东西进去这是板上钉钉的规定,不能随意更改。”
“我知道……”
沈舒年幽幽叹了口气,像是想要就此放弃。那矮胖衙役见他想要直起身子,赶忙一拽他的胳膊,将沈舒年的身子再度拉低了下来:“这位公子你别心急啊,你要是就这样放弃了,衙门里的那位可怎么办啊。”
“衙役大哥的意思是?”沈舒年恰到好处地开始装傻,他的眉尾轻轻一抬,微微瞪大的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同时又显得有些疑惑。那矮胖衙役见他神情,便知道此事有的商量,更是口若悬河般地开始忽悠了起来。
“衙门上虽然明文规定了不可以送东西进去,可是咱们这些守门的衙役,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见不得你们亲友分离独自受苦。”他顿了一顿,再度言语时话语中便带上了几分柔软的腔调,“只要你拿出点诚意来,送东西这事儿,咱们可是有的商量的。”
“诚意?”
“就是……”衙役的大拇指和食指抬了起来,在沈舒年的眼前并拢地搓了一搓,“银子。只要有银子,送东西这点儿小事,可不是手到擒来。”
沈舒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示意那矮个衙役松开他的肩膀,重新直起身来,下一秒便摸向自己的荷包。那矮个衙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动作,贪婪又奸诈的眼神一步一步地跟着沈舒年的手走。
沈舒年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那矮个衙役的手心。矮个衙役目光先是亮了一瞬,而后眼珠子一转,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来,哀怨地说道:“这位公子,这点银子怕是不够啊。”
“不知道你的那位亲朋在衙门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和他的处境相比,银子这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吧。”
沈舒年没想到扬州城的官吏私底下居然都是这样一副嘴脸,他给的一锭银子已不算少,可这矮胖衙役非但不满足,甚至还想要更多,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的正义心应该让他义正言辞地拒绝这矮胖衙役的勒索,同时上报更高级别的官员,让他们好好彻查一下扬州官府的贪污腐败。可是他对方砚知的担心忧虑让他暂时顾不得这许多,只想要使尽百宝见上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