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刘靖似乎都没有推辞的理由,可他一旦真的这么做了,无疑会引来王导对自家的针对。
尤其是在这帝位空悬的关键时刻,刘靖相信,王导绝不会对一个坏他算计的人手软,哪怕他们曾是同一阵营的。
可若是说就这样缄默不言,似乎又实在对不起独孤家,思虑再三后,刘靖想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主意,并让刘翘去给韩琦传个话。
那意思是他会去拜访王敦一次,但具体的要怎么把消息传给对方,这就得韩琦自己想办法了。
而韩琦在听到转述后就知道,刘靖这是既想为独孤家尽尽心,又不想正面对上王导,所以才会弄得这么遮遮掩掩的。
不过这样韩琦已经很感激了,他没有资格要求人家更多,因为他本没有适合的立场,独孤珩情人的身份听着不错,但根本站不住脚,上不得台面,即便如此,刘靖也肯援手,韩琦自然心生感激。
那么接下来,就该他出手了。
这段时间以来,王敦断断续续的生病,身体不是很好,独孤珩也常去侍奉汤药,韩琦伤好了之后,也跟去伺候。
借着对方一次半睡半醒的机会,韩琦在他耳边说了独孤珩背上新出现的印记的事,说了好几遍,确保他真的听到了,但又在他彻底醒来前,抽身离开。
一次两次,王敦或许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一连数次恐怕就不对劲了。
尤其是刘靖来探望他时,也有意无意的提起了独孤珩的父亲,独孤剑在军营里的种种,其中也有关于背后印记的事。
这两相一对比之下,王敦就不得不起了疑心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还特意设法弄湿了独孤珩的衣服,让他在自己这儿换了一身,果不其然发现了他后背上的印记。
可王敦也记得很清楚,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有的,这不禁让他怀疑王导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瞒着他。
这也让一向脾气暴躁的他冷静了下来,以视察军营为由,他离开了府邸,并当晚留宿在营中,但他并不是真的要在这儿休息,而是有别的事情,他偷偷召见了刘靖。
也不知两人谈论了什么,总之第二天清晨,王敦就回到了城中,依旧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见了独孤珩。
他拖着病体过来看自己,独孤珩实在心疼的很,忙扶他到内室坐下休息,韩琦也随侍在侧。
两人寒暄了两句后,王敦就示意韩琦先出去,而他自己则是和独孤珩坐到了一起,紧挨着,王敦还拉着他的手。
“珩儿,我知道你不想要皇位,对吧。”然后,他便语出惊人。
“大舅舅?”独孤珩惊讶不已。
“最近家族的重担压的你喘不过气,我都知道,”王敦拍了拍他的手背,“是我们这些个老的没用了,竟然要你一个孩子担起这样的责任,真是惭愧啊。”他叹了一口气。
“没有,虽然确实有点难受,但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我会担起来的,这和你们无关。”
“毕竟,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家族的庇护之下,雄鹰总该要展翅高飞的。”独孤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的安慰他。
“可这即将到手的皇位就像一条金链子一样,把你拴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不仅没办法大展宏图,展翅高飞,就连进退都是两难境地,”王敦却直接点破了他如今的艰难处境。
“……”,独孤珩再怎么想假装坚强,听到这儿的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大舅舅,”他靠在了王敦肩上,一时泣不成声。
“好孩子,别哭了,我知道,现在的事没有一件是你的错,这都是我们这辈人造的孽,我们造的孽啊,”王敦抚摸着他的头,柔声安抚着。
“大舅舅,大舅舅,”独孤珩这次是真的绷不住了,如同小时候那样,扑在他怀里委屈着。
“珩儿,你放心,不管如何,我总是会护着你的,绝对!”王敦坚定不移道。
“嗯”,这点独孤珩从来都深信不疑。
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心肝宝贝,王导很宠他,但王敦更宠他,孩子总是知道哪个更心软的。
而王敦也确实比王导更爱独孤珩,毕竟,他没有孩子,自小把独孤珩养大,几乎跟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也因此,他决定为着这孩子,跟自己的弟弟王导死磕一下。
又安慰了一会儿独孤珩后,他便要回府,独孤珩想送他,王敦答应了,还让韩琦也跟着,到了府里,他们又和王导一起用了饭后,独孤珩便带着韩琦回去了。
王导扶王敦回房休息,但却被对方拦下,说是想和他谈谈最近的事。
“兄长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王导以为他在担忧,便出言安抚,言语间信心满满的很。
“无论是处理司马裒和太后的事,还是珩儿继位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可我想问的不是这些。”王敦只用一句话就引起了他的疑惑。
“那兄长想问什么?”王导依旧没意识到重点。
“最近珩儿的情绪很不对,我见他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你有关注过,关心过他吗?”王敦问道。
“……”,王导的脸色有点不自然,“那孩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罢了,以后就会好的,时间会抹平一切。”
“也包括你的良心吗?”王敦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