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的手脚渐渐失温,钟臻将他的两只手都攥在手里,将他的脸藏在自己背后。
    像能解读商旻深的心思,钟臻温言解释,“你妈妈陈含笑是陈海图的女儿,而陈海图是海图生物的创始人。他们生产的药械占市场总额的30%,算是很资深的品牌了。”
    陈朴之点点头,表示赞同,又看向商旻深怯怯露出的那只眼睛,“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当然,最大的受害者还是你。”
    “上个月月初,我爸病危去世,他留了一部分遗产给你,但我们一直误以为是商旻祺。接受遗产需要进行亲子鉴定,律师宣读遗嘱后,就来安排我们提供dna样本。可是商旻祺表现得畏畏缩缩的,他的监护人也一副很慌乱的样子,过后他们虽然补交了样本,但我还是通过他留在其他地方的基因信息进行比对,结果可想而知,他跟我们陈家完全没有关系。”
    按照陈朴之的描述,商文浦发现事情败露,带着妻儿逃到了国外;陈朴之势力强大,没多久就找到了他们,却从商旻祺的口中得知,商旻深从半山腰跌落,生死未卜。
    “我们提取了现场的血迹,发现你才是含笑的孩子,于是花了些时间找你……最后查到你登记结婚了,这才锁定了你的踪迹。”
    商旻深瞪着眼睛,怔怔领悟,“真的是商旻祺啊。”
    没有再比这痛苦的事情了,尽管受尽了委屈,商旻深还是会把他们当成家人。
    家人不是该互相关心,互相照顾的吗?
    怎么全都想要他死?
    事后回想,所有插在他身上的刀,那些让他辗转反侧的刺,全都是他的“家人”一个一个插在他身上的。
    陈朴之对他们的感情没什么共情能力,自然也无法理解商旻深现在的失落又失望的心情。
    他继续说:“不仅如此,他们一家人还谎称是白狼,为此占尽了社会的尊重与优待。”
    钟臻已经将商旻深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从头顶抚摸到后背,尽力给他安慰。
    闻言还是不由惊诧,“谎称是白狼?”
    商家算是城市里的名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是白狼世家。
    而白狼,正式站在整个狼族食物链顶端的种类。
    陈朴之遗憾地点点头,“是,因为含笑是白狼,旻深也是白狼……商文浦最初出现在公众视野时,耳朵的毛发都是白色的,公众就理所应答地认为他也是白狼。也是将他们收监之后才发现,他们是西伯利亚灰狼,虽然这个种族也很高贵,但是名声较于白狼还是相对逊色的。”
    钟臻沉吟,问说:“所以,这些年他们这一家人都在冒充白狼?”
    “是的,”陈朴之颔首,“收监半月后,商旻祺的毛发有一截变成了灰色,于是我们顺藤摸瓜,调查了他们的族系。白狼基因是隐形,但是旻深确实继承了这个部分,他
    跟含笑很像,是白狼族。”
    白狼族的声誉与能够享受的优待是任何一个族群都无法比拟的,商文浦这些年也吃尽了白狼族的好处,游走于名利场中。
    “可我一点也不稀罕,”商旻深嗤了一声,挪出来看向陈朴之,“我不稀罕什么遗产,也不稀罕白狼的基因,如果你过过一天我的生活就会发现,这些东西都只会牵绊我前进的脚步,让我无法面对我的新生活。”
    陈朴之重复,“新生活?”
    “是呀,我现在很幸福。”
    商旻深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得不说,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的瞳仁颜色都泛着淡淡的绿。
    “我有了家人,也有了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所以我很满足于当下……”商旻深自认,“我现在还没什么钱,身份地位也通通都没有,但是我有受教育的机会,我能挖掘出自己的兴趣,然后不断发展自身,开发我自己的潜能。我也有会体谅我的家人,他们从没想过丢下我,而是努力让我感觉被接纳着,被关爱着,这份爱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商旻深……”
    “我理解你的顾虑。”
    陈朴之微微倾身,商旻深的确让他想起了他的小妹。
    过去都是他轻信于人,还没调查就认定了商旻祺就是陈含笑的孩子。其实只要稍加分析,就会发现这孩子没有一点继承了小妹。
    商旻祺从里到外都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畜生。
    而商旻深,且不说他的性格,单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仿佛重新面对着小妹,过去是他太偏执,一意孤行又专断刻薄,他从没想过家人的意义,只在责怪小妹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穷小子迷了眼,鬼迷心窍的,连家人都可以不要。
    他对待小妹的态度总是傲慢的,一意孤行地认为小妹需要受挫,需要历经磨难,却忘了给她哪怕一点来自家人的支持。
    小妹万念俱灰地死去,他又何尝不是割断她喉咙的那一把利刃?
    商旻深已经拉着钟臻起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知道我该往哪儿去,我想我的妈妈之所以选择独立,也是不想继续在陈家的庇护下生活。我也不想的,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同样也不用把这部分责任施加给我。”
    “可是,家族的遗产……”
    “我不要了,”商旻深已经牵着钟臻走到门口,“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外甥来看待,你对我的感情也只是因为我的妈妈……我不需要。我已经家人了,愿意为了我麻痹嗅觉,做了一桌只有我能尝出味道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