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说,清源妙道真君年少时候曾经和伏羲羲皇大帝有过些关联,莫不是,莫不是……
他将自己脑子里面的事情压下,一门心思地想要将那件事情禀报给南极长生大帝君,正狂奔前掠之时,忽而性灵感觉到不对劲,微微抬眸,看到了天穹之上,一道道金色流光自四方升腾起来,而后朝着更为遥远的方位蔓延。
无数道金色流光在天空当中交错,化作了一张巨大的,散发金色光芒的大网,然后这一张巨大的金色之网猛然展开来,朝着下面一罩,金色流光汇聚成的巨网掠过了山岩和丛林,未曾伤及寻常生灵,但是在靠近这石佛的时候,却忽而光华大亮,只是一瞬间就变得坚韧起来,猛然收缩。
就只是这样轻轻一兜,就将这石佛给罩住了,扑天鹰朝着下面扑过来。
石佛奋力挣扎,诸神将竟拿他不下,杨戬远远瞥见,单手握住三尖两刃刀,朝着那一处只用力一抛,这兵器化一道流光,灿烂明净,只在瞬间就洞穿石佛,将其拿下。
石佛还要挣扎,却已有一条猎犬飞扑上来,咬住他右腿,用力一扯。
不知是什么异种,却是好大的力气。
这石佛身子一個趔趄,当即扑倒在地,其余神将扑上前来,将其囫囵绑起来,诸神将往后退去,只留下杨戬和这石佛自此地,杨戬运起神通,眉心显出一枚天眼,照彻左右,勘破人心,这石佛终是避无可避,难以隐瞒掩藏,嘴唇颤抖,开口道:
“菩提果……”
杨戬眸子微亮起,神色沉凝,想到了帝君所说,千年前在佛国之约,心中自语道,原来如此,旋即见这石佛,袖袍一扫,取出一葫芦,将这石佛收了,然后抛给旁边的神将,道:“有劳兄长,前去送给真武府巨灵神真君。”
“便说此次事情,杨二郎已完成了。”
被他称呼为兄长的,本也是一介凶神,被这位二郎真君硬生生捏一双铁拳给打服了的,旋即心服口服,梅山七兄弟,都拜在这位二郎之下,后来杨戬对他们也都颇礼遇,闻言大笑道:
“二爷是要积攒些功劳,给三小姐换那一盏宝灯法宝吧?”
杨戬微笑了下,道:“是。”
“小妹她素来眼光挑剔,难得有喜欢之物,我为兄长,自该给她得来。”
梅山七圣知这位二爷对他小妹关照,于是都大笑起来。
复又笑道:“是,吾等领命。”
“不过,二爷却也不可在人间逗留太久,真武爷或许还有其余吩咐。”
“放心,我省得的。”
于是梅山七圣在内诸神将皆齐齐行礼,旋即腾云驾雾地去了,杨戬看着西方,低语道:“菩提果么……六界祥和了千年时间,这一战,是真的压不下了吗?”他隐隐有所感触,叹了口气,施展神通,将这寺庙修好。
“总也是一屋子,于这行路之人,山间野兽们来说,也是可以遮风避雨的安居之所,争斗时候免不得损伤,事后总要给他们修好的。”二郎神站在庙前,视线温和,看过这寺庙之后冒出头来的松树。
一夜鏖战,天边已有了阳光升腾,破开雾气,阳光在和雾气之中弥散开来,倒是让人心中放下些来,身子上也有了些暖意,杨戬转过身,看到李玄祚三人,微微笑道:“不知道三位,接下来前往何处?”
李玄祚见他神色温和,拱手回礼,道:
“此事既已了了,晚辈自要前去学宫之处,将此间发生的诸多事情,尽数告知于师长,救命之恩,难以为报,他日必为真君修庙塑像,立长生碑。”杨戬微笑道:“不必,我辈修行者,度世济苦,本是寻常。”
“三位只需牢记行善举,勿作恶,已是足够。”
李玄祚行礼道:“谨记真君教导。”
抬起头来时,已经不见了那清俊真君,唯见眼前寺庙,周围枝叶,阳光之下如梦似幻,若非是那寺庙之内,佛像已绝,他们当真要误以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大梦。
许久后,李玄祚慨叹道:“这便是真君……”
“未曾想到,出来执行一趟任务,竟还有此机缘,虽然说是差一点丢了性命,倒也是不虚此行了。”
“两位,走吧,将此事回报学宫。”
三人皆是感慨,下山回锦州府城学宫去了。
却在中州之地,而今道门隐世祖庭之一。
炼阳观·楼观道。
换了一身道袍的杨戬推门而入,却是下凡来寻尹真人,却是不曾寻到,询问这一代的掌门人,那老道也只是回答道:“尹祖师和喜祖师都不在这里,似乎是去寻一位千年不曾一见的故人了。”
“寻找故人么?”
杨戬慨叹,觉得此次又见不到尹真人了,看着这院落,似和千年前并无二致,不由想到了当年在此地,修行习武的事情,正沉于过往之时,忽有所察,猛地抬头,却见前方。
一位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平静坐在千年银杏之下,平和看着前面风光。
似乎已在这里许久,亘古长存。
可先前杨戬路过这里,却未曾察觉他。
当下见那男子,杨戬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眼底浮现一丝喜悦,上前行礼,道:“杨戬,见过真武镇天大帝君!”
他肃穆一礼,方才起身,语气惊讶轻快,相询道:
“帝君,您怎么来了?”
第3章 凤归于乡
在千年前只是寻常一座道观,里面只有老道士小道士两个人的炼阳观,而今已成为了道门一位格极高的隐世流派,旁人很少知名,门中弟子皆需要走三才全,以及最圆满心境的先天一炁,步步前行,这千年间道门最顶尖修士,小半出于此。
而今天下,诸子百家从容,但是当初记录了道经,传遍天下的【明心大真人】之名,极为显赫,隐隐然被尊为是道门魁首,素来人们只是知道了【楼观道】的名字,难以入门,可是这一门声望虽极高,却是入门要求极严,代代弟子都不多。
炼阳观里面的道人也就寥寥十几人,都不需要扩建的。
仍旧还是当年那个小道观,坐落于山腰上,每日往外看去的时候,还可以见到老街,还有那一座桥,炊烟阵阵,红尘一如往日,身穿黑袍玉冠的男子坐在当年盘膝吐纳的地方,端一杯茶,杨戬立于一侧,将今日诸长生教的事情告知于他。
而后沉声道:“因为帝君之令,千年之间,不断斩除了南极长生大帝的后手,至于百年之间,南极长生大帝的布置已越来越少出现,此次出现,据晚辈审问,是因为佛国菩提子已有成熟异相,因此而动。”
佛门那一颗菩提树,也是开天辟地的时候诞生之物,佛祖现世之后,曾讲述佛法,后来佛祖陨灭,那一颗菩提子出现,沐浴佛光和法脉,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了数个劫纪,任何寻常之物,存续如此之久,都算是极了不得的灵宝。
更何况那一株菩提树本来就是天地灵根,绝非寻常。
又隐隐契合甲乙木长生之属。
“戬以为,南极长生大帝君,不会放过这样的一次机会。”
“这一次,恐怕……”
杨戬声音微沉,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真武大帝微微笑了笑,温和道:
“不必担忧,吾就是为此而来的。”
先前燃灯的口信已传递到了真武府,所以他才来到人间,端着茶看着远空,神色平和,北极紫微大帝专心于令其道侣恢复,而他则是代替了曾经的北帝职责,镇守六界,真武府横扫四方,南极长生大帝却不曾和他有过正面冲突。
他端着茶盏饮茶,自这山腰的道观当中往外面看去,见到红尘如旧。
恍惚之间,仿佛当年年少的少年道人仍旧还会背着竹篓从那街道上走过,两侧人潮,身旁跟着一個小道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回山来,杨戬声音顿了顿,行礼道:“却是不知道,尹师叔,喜师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时候,快要年节,他为什么会不在这里呢?”
旁边有认得杨戬的道人走过,笑着道:
“师叔有些年没有回来,所以不知道吧。”
“师祖他老人家在数年前就下山了,这些年只偶尔回来几次。”
“今年的年节,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呢。”
杨戬讶异不已,道:“是如此吗?师叔他去了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祖师临行时候,曾经说过,他说那一日望气的时候,听闻岐山鸣啸,是有故人归来,他说,是要赴当年之约的时候了。”
杨戬看着这红尘城池,自语道:
“故人,之约……”
……
雍州为天下大州之一,计雍州之境,被荒服之外,东不越河,而西逾黑水,后来天下一统,被更名为京兆府,算是富裕繁华之地,可是再如何富裕繁华的地方,却也总有相对而言,偏僻贫穷的区域。
大洪山之下,云阳郡城之下,又分县郡,越是远离府城中心,就越是荒远贫困,最后到了梁村的时候,就已是偏得不能够再偏了,地方也相对而言荒芜得很,梁村虽然名唤是个梁,但是却并非是全部都是姓梁的,约莫小半外姓,姓什么的都有,赵钱孙,周吴郑。
还有一户姓归的,倒是少见,搬来了有约莫几十年了,最初的老归都已经去世了,他的孙子也成家了,可怜老归那时候硬挺着一口气,见了自己重孙子一眼,就两眼一闭得去了,却是不知是不是那时候老归的模样把孩子吓住了,这个孩子性格虽然安静,但是却是开智很晚,到了得六岁才开口说话。
归家夫妻可是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有生了个痴儿,还去了这小村子的土地那里好好道谢了才是,梁村土地公倒也是乐呵呵的吃了一顿酒肉,而今按着人间界的规矩,哪怕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也会有一名学宫的夫子前来守着。
人间界的学宫修行分为了两脉,一个是修自我的道和佛,一个是兼修了人道气运,虽然人道气运多驳杂,若是轻易把这人道气运收入体内,怕是会污了自己的性灵,对于修为不利。
可是人道气运庞大,能得了三两分的神韵用出来,也能有不小威力。
同样境界,修人道气运的实力,要远远超过单纯修行佛道两家。
长生苦,修行难。
人人识字,能成为大学宗的也没有几个。
大多人们修行就图一个长命百岁,体力轻健,若是有机会修人道气运的话,那可是大大的好事,不单单令自己实力进步快,往后若是走了朝堂之路,则也是一条道路,可是寻常人对于人道气运的感应,并没有那样地强。
这位来到这里的夫子十几年没有见过几个有资质的,可是那一日这归家孩子去碰了碰玉盘的时候,散发出的流光让那位学宫失意而被排挤出来的夫子几乎身子都凝固住,旁人询问,他便是说,这孩子资质不错,可堪修行。
可是唯独他自己才知道,这样的资质,已经不是不错了。
那是绝无仅有!
旁人是修行人道气运,而这孩子竟然是人道气运来就我。
简直是恐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渴望的人道气运之路,那孩子却是死活不肯去走,大哭起来,他家父母极疼爱他,不忍拂了这孩子的意,也不忍将自己的期望强压在这个孩子身上,于是他父亲便在一年前某一日提了几斤腊肉拜访了那夫子。
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夫子沉默了会儿,道:“你知道他的资质吗?”
这归家孩子的父亲挠了挠头,憨厚笑道:“我只是知道我家娃不乐意做这个,不做就不做了,人这一辈子,总得要痛快才是。”
夫子缄默许久,询问那孩子想要学什么。
孩子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道藏,一根长笛,眼底都要放光了:“我想要学这个!”
夫子沉默许久,将这书卷递给他了,然后询问孩子的名字,那归家汉子道:“名字,我们都不识字,是我家老爹当日翻出来了年轻时候的那本词,是他在府城时候见到过的,翻了好一会儿,找到首词。”
“说是世事无涯何日了。争似忘机,学我归山早。”
“山下林间常独笑。人心未悟谁能到。”
“终日忘言人悄悄。暮去朝来,更没闲烦恼。惜取真阳身内宝。”
他记自己儿子名字来源的这一首词,记得很清楚,在念诵那一句【世事无涯何日了】的时候,这孩子把玩着道经,夫子看着他,道:
“这是【蝶恋花】的词牌。”
“对对对,蝶恋花,又唤作凤栖梧。”
“我爹就说,若是女儿家,便唤作归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