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阮七在,定抱了她走,哪里碰这些脏污。
小丰撑着伞,连声喏喏。
一进外殿,太皇太后早入座膳桌,除她外,再无旁人。
贺元的宫仆自是不能带进去。
太皇太后垂眸转着佛珠,听见响动她抬眼看来,慈爱道:“元元,你可算来了。”
贺元一楞,她走去坐下。
“嘉儿呢。”
太皇太后轻笑,“还在睡呢,你呀,身上都沾了湿,去换身衣裳。”
贺元不欲与她做戏,缓缓摇了摇头,“不碍事,就一点。”
“你素来娇惯,最恨这点脏污。”太皇太后轻笑,却是说中贺元的心坎。
她沉默着。
“罢了,用膳吧。”
太皇太后略叹了口气。
膳桌上布满了素斋点心,微微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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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落得凶猛。
阮七神色未动,“阮三,你太急了。”
阮三笑,“你看,连天都帮我。”
祭祀暴雨,满城惊骇。
阮七一死,死得是天意。
斗笠下视线都模糊了起来,精兵抽出了刀。
“你连她都没去看吗。”阮七突然道。
她。
阮三一怔,笑越来越深,“祖母帮我看着,等我杀了你。”
阮七面色转冷,“看来,你是不知你祖母想杀她了。”
大雨磅礴,灯火摇曳。
刀光现,精兵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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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一个个小巧精致。
贺元伸出那双被裹好的十指,“我让丫鬟进来。”
太皇太后愣,笑道:“哀家喂你就是,你小时。”
贺元脸色一变,她低声打断,“你别再提。”
话一落,外殿静得不行。
半晌,太皇太后轻道:“看来,你是知晓了。”
小半年的尴尬相对,她心中早隐隐猜测。
贺元眼眶一红,“娘死前,都让我去找你,她怎么能知,她留你穆家生机,你还这么恨她,骗我利用我,把我当傻子。”
转佛珠的手一止。
太皇太后笑出了声,笑得她大咳,“生机?是穆氏流离失所,苟活于世。”
“贺元,哀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抱养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毁了哀家的穆氏。”咳声越来越大。
贺元不做声。
咳声渐止,垂垂老矣的老妇面色和缓起来。
“过了今日,一切就回到正轨。”
贺元惊惶失色,她颤抖站起,“你,你要。”
突然,从殿外冲进来湿淋淋的太监,他惊慌下跪,哭泣道:“太皇太后,败了。”
太皇太后笑刹那止住,她猛地站起,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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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说过,你太急了吗,三哥。”
血水被暴雨冲散开。
阮三狼狈摊在地上,他满脸惊恐,不可置信。
侍卫为阮七撑起了伞,他慢吞吞走来,“你以为你用淮安王就牵扯住了朕?”
阮三大吼,“你不该有援手。”
阮七看着他,眼神冰凉,“祭祀使点暗杀毒计也罢,可是逼宫?”
“你难道不晓得,白家这般重新起复,全族怎会心甘情愿跟着嫡脉继续作死?上回可也是被你拖累。”
他hela轻笑,“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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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暴躁不已,“哀家让他等,再等等,他不肯,说你受苦不忍,你看又是因你。”
佛串被解下,对着贺元砸去。
贺元险险避开,她惨白着脸。
阮三,阮三明明应了她。
他这个傻子,他和她一样糊里糊涂,怎么能生出这样的逆胆。
贺元眼眶盈满了泪,“是你,是你逼得他,为了你穆家的野心,逼得他找死。”
她心口绞痛开。
太皇太后双眼麻木,对着殿外下令,“给哀家进来!抓了她。”
冲进殿内的却是两拨人,互相对峙。
贺元眼泪掉了出来,“你要杀我。”
太皇太后将膳食一手挥落,歇斯底里道:“哀家早早就该让你去死,是哀家的仁慈害了哀家。你这祸害都是你,都是你。”
“若不是你,阮三怎么会错杀阮五,失了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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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阮五,你怎么忘了他的母家,李家人恨你入骨。”
阮三脸色刹白,他张牙舞爪,“李家现已代了白家驻守边疆,他回不来!”
大颗大颗雨滴下。
阮七的眸色怜悯起来,“早在诸王进都,李家早已暗派援手。你看,你欠他们一条命,总算要还了。”
厮杀中,阮七突至的援兵竟是这。
阮三瘫软在地。
“阮三,你以为那些叔伯世家与你交好,就是愿与你谋反?”
阮七讽笑。
这些人,隔岸观火已是最大的底线。
“你看,你怕李家报复,娶了白氏,可最终还是败在李家手上。”
阮三喃喃,“元元。”
阮七一脚踹去,“你还敢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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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元瞳孔刹那收紧。
她被镇住,不安哭道:“与我,与我何干?”
中秋,醉酒,阮三,脑子里越发混沌。
“那日你醉酒,本是阮五与乐安设计,若是阮五得逞辱你也罢,可偏偏你走错了路!他知晓后,与阮五争执,误杀了他。”
太皇太后一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她摊在椅上,不甘心的念。
贺元满眼惊疑,哭得越来越大,“这就是我祸害,因为我未被害?你竟这般恶毒,那时你都这般想我。”
太皇太后颓然起来,“事已至此,贺元,哀家求你,你去救他。”
贺元咬的唇都渗出了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
“他的负你,不过是迫不得已,他这般对你,你要眼睁睁见他去死吗。”
太皇太后哭出了声。
贺元满脸都是泪,“我会救,可不是因你!”
她转身往外跑。
对峙的两波中,小丰与丫鬟们急急追去。
外间的雨不仅未停,越来越大。
贺元一出,就沾上了急雨。
浑身湿个半透,哪还嫌什么脏污。
小丰追了上来,哀求道:“您进轿,轿子更快,您这样。”
贺元才在回廊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