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中死了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妾室,并不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不过江秀璇还是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苏曼蓉。
苏曼蓉自是接受不了,但她不敢去侯府闹,于是又想着上门去找苏良卓和崔安岚。
但孔翠怜会得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曾害过苏珞浅,光凭这一点,苏良卓和崔安岚就不可能帮他们什么。
最终苏曼蓉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妾室不得入婆家祖坟,孔翠怜被荣宁侯府一口棺椁装下,抬回了母家。
苏珞浅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浮现丝意味不明的笑。
一卷草席都有可能成为妾室的归宿,江秀璇还为她准备了棺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无论如何,如今这一些,都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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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已至,舒云斋的装修到了尾声,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苏珞浅联系了匠人打造书桌椅,又亲自带着泽兰和银朱去挑选笔墨纸砚,每一样都亲力亲为。
有时回到王府时,身上会带着墨香,清樾和小星星挨近她时,小鼻子耸动嗅了嗅,在墨香之中嗅到来自娘亲身上独有的清浅香气,便“咯咯”笑着往她怀里钻。
两个小娃娃即将满周岁,正是最好玩最可爱的时候,苏珞浅白日忙舒云斋的事,回府后大半时间又都花在两个孩子身上,免不得冷落了陆璟肆。
每回两人陪同孩子玩耍时,她总能感受到来自身旁的幽怨视线。
苏珞浅心中颇觉好笑,只能轻声蜜意地哄,“待舒云斋正式开学,我便没那么忙了。”
闻言,陆璟肆剑眉微挑,语气里有些不爽,“我排在舒云斋之后?”
“当然不是。”
苏珞浅连忙否认,踮着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讨好地揽住他紧劲的腰,“四哥很重要,非常重要。”
陆璟肆幽幽叹了口气,算了,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已经不错了。
再问下去,恐怕会问出些让他更加不爽的答案。
……
八月,舒云斋的所有装修全部完成。
秦舒凝知晓苏珞浅要办女子学堂的事,前段时间时不时就会溜出宫同她一同过来舒云斋。
过年夜她们三人在画舫之中畅谈的画面犹在眼前,她没想到,仅仅不过半年,苏珞浅便真的付诸行动。
开女子免费学堂,办成这一件事背后所需要的精力和财力,远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这世上大抵也只有苏珞浅才有这般热忱至诚的心,能让之成真。
如今装修完成,这第一眼的落成,秦舒凝自是不想错过,只不过她前脚刚溜出来,后脚太子就追过来了。
最终变成两人一同前往舒云斋。
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止他们,苏珞允和蓝朵也在。
夏末秋初的时节,阳光微暖不燥,学堂宽敞明亮,院门高大正气。
由燕柏亲自题写的“舒云斋”牌匾已经挂了上去,字迹苍遒有力,笔锋藏利。
舒云斋院门正对着长青街街道,苏珞浅让人印了好几份舒云斋的宣传纸和一些简易图案,因此如今长青街的街坊邻居大多知道,待至秋季,这里会有一间女子学堂开学。
万事开头难,女子学堂在大瑨从未有过,百姓们多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因此这几日常能见到,舒云斋门口有人张望。
苏珞浅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戚赵氏也过来帮忙,为父母介绍学堂的情况。
——
待至开学日,秋阳轻缓,日光明媚。
舒云斋门口挂上了红绸,街道上的桂花树沁出阵阵香味,有微风拂过,带起红绸,高高飘起。
第一日上学,不少小女娃怯生生的,戚赵氏一脸和善地迎她们入内。
院子里,课堂干净宽敞,明亮整洁,木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而墙壁上挂着孔子画像。
苏珞浅站在舒云斋旁边的院子里,二楼隔层的窗牖旁,忍不住探身朝外张望,想要看看来的学生多不多。
陆璟肆就站在她身后,长臂勾住她的腰肢,“小心点。”
大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从刚才到现在,苏珞浅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直到此刻才倏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四哥,来了八个!”
“来了八个孩子!”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和愉悦,眼角眉梢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陆璟肆垂眸看她,目光又稍稍偏了下,随即勾唇轻笑,“现在是九个了。”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又有一名梳着两个小发髻的总角女童入内。
苏珞浅连忙再度转回身去看,却只来得及看到小女童的衣角,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兴奋。
脸上的笑几乎比暖阳还要明媚。
陆璟肆收紧揽住她细腰的手臂,将人带进怀里,在她耳尖落下一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毕竟是新起的女子学堂,应当还有不少父母想送孩子来却又属于观望的态度。
听到他的话,苏珞浅重重点头,“对,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她唇边的弧度始终上扬,陆璟肆视线牢牢落在她脸上,喉结轻滚,终是忍不住,低头吻了下来。
男人的气息炽热,吻得缠绵,苏珞浅心头重重一跳,随即抬手抱他,轻轻回应。
窗牖大开,阳光洒落下来,镀在两人身上,染上金黄浅浅的碎光。
清风拂过,带起他们的衣角,缠绕在一起。
轻轻的,却牢不可分的。
此生漫长,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皆陪同。
风与阳光,请共同见证。
第235章 太子太子妃(一)
杨柳映花枝,水光如色鲜。
这一年,秦舒凝不过刚满总角。
粉雕玉琢的小脸,大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一转,透着古灵精怪。
秦舒凝爷爷是护国大将军秦炼,父亲是巡防营将领,几个堂亲表哥亦都在军中谋职。
因此秦舒凝自幼最熟悉的地方,除了自家府邸之外,便是军营。
她长得可爱,又能说会道,自小就在军营里吃得开,但毕竟八岁了,爷爷便不怎么乐意她总往军营跑,说没个女孩子样。
但秦舒凝会在秦炼出门之后,央着府里的侍女护院,带着她偷偷出门。
今日天气晴朗,秦舒凝往怀里揣了几个小果子和一小包糕点,便拉着侍女一同从侧门跑出来。
将军府离巡防营不算很远,她熟门熟路,不多时便来到巡防营外围。
到了这儿,她反倒不再偷偷摸摸,反正大家都认识她,她便假装是爷爷带过来的。
耀武神气地小大人一般淡定走过。
不时有士兵同她打招呼,“小小姐今日也来了。”
“小小姐,前几日教你的那几招可还记得?”
“女孩子多学几招防身的。”
秦舒凝乐呵呵地一句句应过。
走路也不好好走,蹦蹦跳跳,发髻上的珠翠在薄日下闪着耀眼的光。
身旁有士兵步伐匆匆,秦舒凝听到他们在小声嘀咕——
“哎,宫里那位和秦校尉是现在在比试吧?”
“是啊,就在前边,听说打了有一会儿了。”
“那位不也才及束发之龄,秦校尉和他打,这...”
“哎,你不知,那可是圣上亲自下的命令,储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几个士兵越说越小声,相携离开,分明是往他们口中比武的地方而去。
秦舒凝眼眸滴溜溜一转,拎着裙摆就往演武场跑过去。
身后的护院忙不迭喊道,“小小姐,您慢点跑。”
秦舒凝一边跑还一边抽空手往后拂了拂,示意护院小点声。
演武场就在巡防营之中,一块儿极大的平地,四周以摆放着刀枪剑戟的兵器架子作为隔档,与其他区域区别开来。
秦舒凝到时,演武场中间已经打得相当热闹。
是她家大哥和一名穿着刺金蟒纹劲衣的少年。
少年身形消瘦,眉眼冷沉,五官清隽。
他墨发半束,手持长剑,剑如游龙,手腕抖动间,那剑光便在阳光下闪烁着往她大哥而去。
秦舒凝忍不住蹦了蹦,正要鼓掌,便想起自己是瞒着爷爷来的。
只得忍了忍,将自己到了唇边的喝彩声收了回来。
少女一身颜色姝丽的衣裙,精致却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笑意明显,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发髻上的珠翠在日光之下晃出耀眼的光芒,就这么站着,那光便直直晃进少年眼中。
他眸色一闪,仅是半息的晃神,便在这一场比试中落了下风。
秦家大哥分毫不相让,招招逼近,近身间仿似以刀柄撞上了少年尚未痊愈的伤口。
少年脸色倏地一白,手上一脱力,长剑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