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栾青词担心的就是这个,他自己身入险境便罢了,最怕的是目的落空。
而最终他的担心终究还是成了现实。
崇山峻岭中,一处山洞内,人皮飘飘荡荡迈着虚浮的步子走了进去,而栾青词离老远就已经嗅到了血腥味——是很新鲜的血腥气。
荒草遍布的山野之间,栾青词还嗅到了许多混杂在一起的气息,他们亳不收敛令人厌恶的魔族气息,以至于这一方天地都充斥着魔族特有的、阴冷、诡谲的味道。
也许生就的天敌,栾青词近来愈发讨厌这种味道,下意识地便皱了皱眉。
而山洞前有许多融入泥土中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但有的还鲜红。
“青鸾君。”
阴柔沉冷的声音响起,洞中缓缓走出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栾青词抬眸瞧去,只见那人生副少年容貌,神色却幽暗深远,手中还拖着一具浑身赤裸遍布青紫淤痕的女子,他拎着女人乱成一团的乌发,身后蜿蜒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女子双腿间血色模糊,身上却已经惨白到没什么血色。栾青词望向那条血路,眼神暗了暗,还会流出鲜红的血,这女人还没死。
“这些东西,实在是……难吃得很啊。”黑衣少年轻轻一叹,“就赏你们吧。”
话落,他抬手便将赤裸的女人扔向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紧接着周围便嗖嗖地窜出许多身影,他们身上都还是人族的模样,但眸子猩红如血,动作举止皆如野兽,那还有些气息的女人顷刻间便被扑食撕扯,鲜血肉沫碎骨遍地,数十人短短几息之间便将一个活人分食一空。
他们对鲜血杀戮和食物的渴望是本能,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血迹肉渣,在丧失了规矩与约束之后,这些人已然成了仅凭本能行事的兽类。
“果然啊,劣质的种族。”少年轻声喟叹,“这种东西竟也能欣然咽下……”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栾青词身上,漆黑的眸子已经隐隐有变红的趋势,点点猩红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
栾青词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丝毫不敢小觑,毕竟眼前这人说不准便是那位神秘的鸣蛇——何况他在这里感受到的气息,可不仅仅只有这数十人而已。
栾青词也大概能明白沧临究竟是怎么那么快就被屠杀一空的。
因为他在哄抢食人的那群半魔中,瞧见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眉眼样貌与秋翎至少有八分相似。
“那个婆婆是这么说的……”
“还有,还有我姐姐……若是……”
“若是她们还活着……”
秋翎的话犹在耳畔。
他姐姐的确还活着,甚至整个秋氏恐怕都还活着,只不过不是作为人来活着。当初长生天出现在人间,就打着长生的旗号吸纳教众弟子,入长生天者皆不复从前,变得残酷嗜杀,甚至以食人为乐,就如眼前这些人一般。
沧临仙门世家秋氏,早已经是长生天的信众。
“他们都在窥视你呢。”黑衣少年古怪的咬字带着幸灾乐祸和戏谑恶意,眼神中却分明是渴望到极致的贪婪。
那是栾青词在蛮山脸上也看见过的神情。
“唯一的凤凰后裔了。”那人一步步走上前,每走一步,气势便窜高一截,“凤凰的肉啊,真是好久没吃过了……非梧桐而不栖,非灵草而不食,天生地养的精粹灵体……”
“玉奚生将你养得不错,吃着灵草长大的吧?虽说不如古时那些凤凰,但也难得了……”
栾青词心想用你说,我师尊当然疼我,虽然如临大敌似的戒备,但神色终究没忍住流露出些许的嗤嘲,他手一握,便攥了通体青色描金的碧山暮,而后熊熊燃烧的涅槃火犹如幕墙一般直冲天际。
“现在该说了吧,你是长生天剩下两个殿主中的哪个?”
栾青词指尖不着痕迹地轻触心口,眼神冰冷。
他不是不想救刚才那个女人,而是救不了,想救人就要先将眼前这头畜牲先除掉。
黑衣少年的气息已攀升至顶峰似的停滞不前,他近乎迷恋地上下打量着栾青词的身体,目光中不仅仅是食欲,还有更多阴邪的欲念。
他轻轻吐字:“乌夷。”
这也是一位上古大魔的名字了,这些殿主都会舍弃自己原本的名字,只可惜师祖只留下了有关于神族的花名册,没有这些魔族的,即便他说了名字,栾青词也对此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位也曾经被师祖狠狠捶过。
“好。”栾青词身后的火焰幕墙中缓缓浮现出一只绮丽的长尾巨鸟,冠羽华丽,鸾鸟的清鸣骤然响彻天地,属于神族奥妙古朴的威压逸散开来。
乌夷微怔片刻,这头幼年凤凰的气息比他想象中要强一些,但很快恶念的笑再度浮现,他轻轻舔了下唇,猩红的舌尖似蛇类一般,极其浓郁的黑雾自他脚下浮现,而后一缕一缕地勾勒出极为晦涩的纹路。
那是与人族修士所修阵法截然不同的东西,带着不详与极致阴冷的气息,与魔族身上那独特的戾气如出一辙。
“这是……”
栾青词蹙眉。
乌夷轻笑道:“哦,用你们神族的话说,这叫——阵法。这才是真正的古阵,可不是人族从神族学来的那些残缺不全的东西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