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唤出来,周围视线齐刷刷地转向三座飞舟。
    神色各异,却都算不上好。
    仙府门前的值守面色青灰,死气沉沉,目光呆滞地瞧向飞舟,不含一丝生机,而在这些人中只有一人神情灵动。
    有些女相的年轻人身着华服,却未戴冠,可见尚未及冠,仰首瞧着三重雪宫的飞舟片刻,对身后人摆了摆手,随即礼数周全地上前道:“祝氏祝骅明,请三重雪宫道友入府。”
    飞舟上,玉奚生稍稍招手,示意弟子们纵身下飞舟。
    谢庭兰没到过西陵郡,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察觉门口值守并非活人,于是瞧着门口那几个杵着的尸体,有些嫌弃,“他们迎客就不能放几个活人吗?那几位放着也不瘆得慌。”
    “那是祝氏大公子。”栾青词神情很淡,“祝韦白唯一的嫡子,那些是他的尸傀,祝氏靠控尸发迹,那几个尸傀不简单。这个祝氏嫡子,有些手段。”
    话虽如此,可他说得平淡,分明是没将祝骅明放在眼里。
    谢庭兰却来了兴致,清音会本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小辈而操办的盛会,故而跃跃欲试地问道:“那我与他,胜负几何?”
    栾青词道:“单打独斗,一招足以杀他。不过他恐怕不会与你这么打。”
    祝氏修的路子同他们这些修士都不同,本体都算不得太强,却能让已死之人留存生前实力,且受其操控。祝氏收外家弟子,传其控尸术,却不会教如何炼尸。
    如此一来,即便修行根骨不佳之人,也可靠控尸在仙门中占据一席之地,但想要尸傀,还得向祝氏讨,如此一来,祝氏便捏住了不少人的命脉。
    谢庭兰目光落在那几具尸傀身上,神情倒也轻松,尸傀会被毁掉,也能杀控尸的人,总归不是无敌,杀之有门就无所惧,随后纵身跃下飞舟。
    待玉奚生和栾青词也下飞舟时,祝骅明上前来迎,笑得颇为谦逊:“久闻三重雪宫盛名,怀素仙尊亲至,祝氏蓬荜生辉,还请受晚辈一礼。”
    “当不起。”玉奚生嘴上这么说,却没避开这一礼,笑意颇深,“本座甚少离开玄都,上次来西陵郡,还是半年多前。”
    祝骅明的笑一僵。
    半年多前怀素仙尊为何闯入西陵郡,大家都心知肚明。
    纵然祝氏和季氏没公然追杀青鸾君,但若无他们默许,西陵郡世家又何敢?
    祝骅明斟酌了片刻,颇为小心地说:“皆是误会,清音盛会定在明日,前辈与诸位道友不妨先入府休整一夜。”
    玉奚生静静地瞧着他,神情依旧似笑非笑,却不说话。
    被这样一位仙尊注视着,祝骅明再如何精明能干也不由得心底发虚,额心冷汗冒了一层。
    但今时非往日,青鸾君的贤名连西陵郡也有所耳闻,何况整个三重雪宫都站在青鸾君身后,祝骅明不敢有怠慢,就只能硬生生顶着这目光。
    玉奚生忽地笑出声。
    祝骅明不由得一哆嗦。
    “本座素来不喜误会。”玉奚生含笑道,眼神却半分温度也无,“带路吧。”
    前一句话让祝骅明脸色发白,闻及后半句,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连忙道:“诸位请随我来。”
    玉奚生拿人家大公子当下人使唤,但却无人敢置喙,即便西陵郡诸多世家与祝氏一条心,但以玉奚生这般修为,若真狠心动起手来,整个鸣鹿只怕都要被掀了。
    玉奚生就这么嚣张地带着弟子进了祝氏仙府。
    得知此事的西陵郡世家们都惴惴不安,纷纷叫苦,若早知今日,当时又怎会去围杀栾青词。仙门之人看利益,栾青词声名狼藉时,他们可口呼正义将之斩杀,之后哪怕三重雪宫暴怒,其一不占理,其二也可给些好处平了此事,毕竟真若与西陵郡开战,死伤只会更为惨重。
    稍一衡量,一个弟子而已,便不值得这么做。
    可偏偏栾青词没死,还搏了贤名,玉奚生与三重雪宫又摆明要给他撑腰,西陵郡的世家们便处境尴尬了。
    将三重雪宫之人安顿好后,祝骅明便去了另一个院子里。
    “父亲,夫人。”
    祝骅明俯身行礼。
    祝氏家主祝韦白是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 ,虎背熊腰,但身上弥漫着死气,而他身侧坐着的女子却年轻柔美,身着极其精致华贵的金丝衣衫。
    祝氏夫人姓季,是续弦,祝韦白的发妻也出自季氏,正是如今季苗夫人的亲姑母,算起辈分祝骅明还得唤她一声堂姐,但如今辈分已乱,便只称夫人。
    “三重雪宫的人到了?”祝韦白问道,声如钟名,无意便露出凶煞之气。
    祝骅明应道:“刚安顿下来,怀素仙尊提起半年前的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翻过去。”
    祝韦白不可置否。
    换了谁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翻篇,他冷冷瞥了一眼身侧的女人,说道:“你们季氏搞出的事,我不管你们究竟暗地里做了什么小动作,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自己去扛,我可不会多管。”
    季苗微微蹙眉,随即垂眸道:“夫君说得是,既是季氏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当与我们祝氏无关。”
    祝韦白轻轻颔首,有些烦闷地起身道:“他们怎还真来了,三重雪宫,三重雪宫,就不该给他们发请帖!他们定是来算账的!”
    若玉奚生与栾青词在场,定会听出来,祝韦白根本不知特意邀请他们二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