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傻小子还是只能流着口水远望。
……呵,他们懂什么。
这样带着些微傲慢和冷嘲的淡定,在他在篮球场外看到薄依知的第一眼,就像是黑洞边缘的烟尘,倏地以光速湮灭干净。
他觉得世间一切都不在了。
周围嘈杂的呐喊加油,篮球在地面上节奏短促的砰击声,刺眼的阳光,全都虚化成为她的陪衬。
那个女孩好像在发光。
她太小了,小小一只,却不是班花那种瘦猴子似的小。
她也很瘦,刚刚抽过个子,整个人窄细的一小条,穿着宽大的夏季校服,就像是纸片人。柳条般的四肢从晃荡的衣裙下随意生长出来,皮包着骨,纤细的手腕好像随便一碰就折了,腕骨高高凸起,近乎透明的肌肤盖不住青色的血管。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她整个人软软的。
白白的软软的,挤一挤按一按会像棉花糖一样凹陷进去。
想叼住她,吃掉她,让她在自己肚子里化掉。
那是萧谨诺人生中第一次产生“可爱侵犯”的心理,吓了他自己一跳。
十四岁的女孩已初长开,眉眼灼丽,大眼睛毛茸茸亮晶晶,皮肤莹白,在夏天一众晒得黑黢黢的肤色里显眼得像鸡群里的鹤。
那一瞬间,向来有种孤傲自信的萧谨诺,竟然产生强烈的自惭形秽。
这才是白富美,天生就是。
而他现在……只是个又黑又小,连男人都算不上的穷小孩。
反正他是无法想象自己站在她身边的模样。
即使在他最胆大狂妄的幻想里,那个穿着得体西装梳着精英发型的自己,也无法带着百分百的自信站在她旁边。
因为他知道他内里的自卑和空虚,再光鲜的外表也无法改变,可她却是里外如一的高贵美丽。
萧谨诺只怔了一会便收回目光,沉默地坐在自己班级的位置上,在一众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学姐身上的男同学中并不突出,更何况本来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许铭基也没注意。
他意气风发,穿着宽荡的篮球服,显露少年劲痩修长的肌肉,脚蹬季度新款奢侈运动品牌篮球鞋,和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注视着的女孩熟稔地玩笑。临上场,还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
男生戴一副斯文的半黑框眼镜,肤色哪怕晒过后依旧透着健康高贵的白皙,和她看起来便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般配。
单手捏着鼻梁处摘掉眼镜,放在她膝头的那个动作,又透出种张扬的野气,就像是解除封印后威风凛凛的雄兽,惹得周围女生发出短促低声的尖叫。
没错。白富美身边早就有这样一个高富帅陪伴,和她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原来一直以来单纯的是他,妄想的也是他……真正的公主,为什么要孤独地等一个不知在哪的穷小子历尽千辛变成王子呢。她本来就有大把真正的王子可以挑啊。
萧谨诺初次萌动的春草平静下来。接下来的比赛,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为了避免身边人“薄依知给许铭基递毛巾了!”这种聒噪的大惊小怪进入自己耳朵,他甚至干脆戴上耳机开始练英语听力。
结果过了半场,被班长揪出来派去买水。
班长目光扫过一众抻着脖子眼巴巴看学姐的同班同学,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打断,就在这时看到个特立独行低着头插着耳机的,当即决定——就他了,沉默但从来都很配合工作的萧谨诺!
萧谨诺于是慢吞吞来到学校的小卖部。
拿了一箱运动饮料一箱矿泉水。就在结账的时候,小卖部的门被人推开,吱悠一声带进来一阵清风。
风中还顺便飘来一缕若隐若现的香气。
萧谨诺不经意一瞥,眼神就此定住。
是薄依知。
小卖部狭窄,她一走进来,距离他便不足五米,近得能看清她每一根毛绒绒的发丝。她皮肤真的极好,不仅白,而且吹弹可破,脸上一丁点细小的瑕疵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上好的玉雕成的。
那股清淡的香味随着她走进来,袅袅地包裹住萧谨诺的鼻腔。
萧谨诺又产生了熟悉的自卑,从前没有过,却在见到她后一天内反复品尝。他很努力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再看她,低下头继续支付。
“诶,阿姨,这个没有了么?”
萧谨诺感觉到她站在他旁边,余光看到她手指着他放在柜台上那箱运动饮料。
“没啦,最后一箱被这位同学买走了。”
薄依知抬头,和萧谨诺对上了视线。
五官秀丽的男生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薄依知却全然没有感知,当即绽开一个笑,搭话:“你们男生怎么都喜欢这个牌子呀,我觉得喝起来没区别啊。”
说到后面,尾调微微扬起,有点不满抱怨的意思,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
随和,开朗,柔软,任性,单纯,又善良。一切一切都像个公主。
萧谨诺顿了顿,还是碍于礼貌,简单地回答:“最近这个牌子流行。”
薄依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连嗤笑都笑得很可爱,不会让人觉得她真的在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