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李锦屏。
她抓住路过的一个医护人员,“山上伤亡如何,有没有找到人?”
医护人员的防护服上有李锦屏公司的logo,她隔着防护镜片看了柳思南几眼,认出她的身份后如实道:“只冲下来几具尸体,是上山野游露营的人,三对情侣,没有李总。”
柳思南眼前一黑,“冲下来……”
旁边走来搜救人员,把柳思南扶到一边,“柳小姐,你先到一边等一会儿,这里很危险,如果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搜救的人越来越多,天空盘旋而来十几家直升机,可与此同时,飓风的危险等级也不断加深,此时只有嘴巴对着耳朵怒吼,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眼前的防水面罩已经看不清人,柳思南被拉扯到一边,还没坐下,一辆搜救车就滑落侧翻。
上山的路口只有一个,此时不断冲出泥沙石块,根本无法上山。
直升机也在飓风中摇摆不定,差点撞向山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搜救毫无进展,队员只能在冲出来的泥沙里查找,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抬出来,无一人生还。
此时已经七点,阴云密布,天色晦暗,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有人过来询问柳思南什么,柳思南统统没有听清,她脑海里空白一片,有恐惧也有惊愕,更有一些零散破碎的记忆,时不时浮现眼前。
林淼?坟墓?
和李锦屏在一起的日子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只要是存在过的事物,不可能抹去全部痕迹。
尤其是亲妹妹这种亲密的关系。
可柳思南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林淼,林,跟李锦屏的父亲一个姓氏。
李锦屏是继承母族名讳,她的父亲姓林,这一点却很少有人知道。
既然是亲妹妹,还姓林,说明并不是李锦屏母亲的孩子,那么就是李锦屏父亲出轨,小三所生的孩子。
林淼是小三的孩子,在李家不会有存在感,只要李锦屏愿意,可以轻而易举抹去她的存在。
可李锦屏却趁夜上山去她的坟墓前探望,这绝对不是对待一个随意抹去的人的态度。
一个曾经占据李锦屏过去时光的重要的“亲人”,一个死在异国他乡尸首不被允许带回国的“被抹掉的人”,一个让李锦屏冒着夜色和危险的天气上山探望的“死人”。
柳思南好像透过重重时光,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那是一幅画。
存在李锦屏的日记本里。
李锦屏追柳思南的时候很爱写诗,动不动就写一首寄给她,柳思南在婚后打扫房间的时候,偶然翻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开在地面,展开的内容赫然是李锦屏给她写的情诗,于是柳思南一时兴起,悄悄翻开起来。
那个日记本上的内容很简单,除了诗歌,就是一些没什么头绪的词汇和语句,偶尔还能看见李锦屏给柳思南画的小像,卡通q版,很是可爱。
柳思南偷窥完李锦屏的隐私,欣赏她暗戳戳的小心思和慕艾的心事,放回去的时候,发现笔记本的封面脱开,就重新把本子装到皮质封皮里,过程中,瞥见封皮内页有点奇怪,仔细一看,竟然被人用小刀在牛皮上刻了一幅画。
上面是三个女人,一个大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小孩手里牵着一个小小孩。
照样是卡通的风格,简练明了的线条,却透着暖意。
柳思南翻开后页,也发现了同样刻法的画,却只剩两个人,一个大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孩,一个小孩扶着一颗樱桃树。
樱桃树。
柳思南骤然起身,问这座山上有没有樱桃树。
旁边有人一直在保护她,见她询问,连忙帮她问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叫来帮忙的本地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有一颗前几年移植的樱桃树。”
“告诉我它的具体位置。”
“没有很精确的具体位置,沿着这条小路往后山走,绕过一大片树林后能看见一条河,顺着河水往山谷走,走到河水冲出的滩涂后,再往山上看,能看见那颗樱桃树。”
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樱桃树的位置,飓风还在呼啸,直升机只能贴着地面飞,无法在高空着辨别方向,加上山体滑坡带来的毁灭性冲击,很有可能这颗唯一可以辨别方向的樱桃树早已消失在泥石流中。
“李锦屏不会把她妹妹的坟墓立在低洼的地方,”柳思南急中生智,“她懂风水,既然选择以山体为墓,肯定会找一个最不容易塌陷的地方。”
刚才那人描述樱桃树的方位是指出了一条小路,这条路挨着山脊,并没有塌陷,还能过人。
“我要一个急救包,”柳思南说,“我要去救人。”
雨势太大,没有人听清柳思南说什么,她也并不想征求别人的意见,说完就跑上一辆救援车,找到一个储量丰富的救援包,背在背上沿着小路往上走。
飓风刮过,轰隆的雷鸣中,岌岌可危的山体又有一大块滑下,连带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抖。
没有人注意到柳思南背着包上了一条黑暗狭窄的小路。
雨势太大,阴风怒号,扛着背包走的每一步,都宛若陷在万丈淤泥里,抬起,落下,都耗尽她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