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林枝意回答,老太太又接着说道:“景时也真是的,先前自己住也就算了,现在成家了,让你跟着一块受委屈。”
    “没有委屈奶奶,我平时都在学校餐厅吃,”想了想,她决定撒个小谎:
    “今晚我和同事吃过饭的,到家看到东西有点馋,这才煮来吃的。”
    老太太笑容和蔼地听着她的解释,末了话锋一转问道:“景时下班了吗?”
    “还没。”
    “我猜也是,电话打了两个都没接,估计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呢。”
    对于顾景时的具体工作内容,林枝意并不清楚。
    听老太太这样讲,林枝意随口附和道:“应该是吧,他这周下班都挺晚的。”
    这话令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浮起几缕悲痛。
    缓了会儿,她才说:“那枝枝丫头,奶奶不打扰你了,吃完早点休息,等你来家里了我们再聊。”
    林枝意温声应好,电话交回到顾清禾手里,俩人又闲聊几句,这才挂断了通话。
    结束电话,碗里的粉已经凉透了,而她也没了食欲,索性端着去厨房收拾残局。
    打扫结束回到客厅,林枝意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周凝然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周周不加班:姐妹!周末约吗?】
    林枝意没回复,转头给她拨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周凝然还挺诧异:“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林枝意问:“你下班了吗?”
    周凝然:“朋友,你看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我不下班哪有空给你发微信。”
    林枝意:“最近工作很忙吗,你还在神外轮转,还是去了别的科啊?”
    这话叫周凝然嗅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以往林枝意哪关心过她在哪个科轮转,基本都是聊天她吐槽工作主动提起。
    周凝然好整以暇地笑起来:“朋友,有什么事直接问就好,以咱俩的关系,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林枝意摸了摸鼻子,掩饰下心里的那点尴尬,随后说:“你们......最近很忙吗?”
    周凝然心里明镜似的,当然知道林枝意话里的这个你们,特指她的新婚丈夫,她说:
    “顾老师每天都挺忙的,早上七点到岗,八点查房,九点进手术室,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了,早则八九点,晚的话,那就没止境了,通宵也不是不可能,下了台还要收新病人,写出院。”
    林枝意安静听完,着实被顾景时的工作强度吓了一跳,无端晃神几秒,她轻喃:“每天都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全靠强化红牛和麝香保心丸撑着呗,能有什么办法,”周凝然暗自吐一口气,像是在为顾景时抱不平,又像是为自己的未来忧虑。
    “好多外省的病人转院过来,点名要顾老师做手术。十一月没过半,科里全年的医保自费比例已经达标了,全靠顾老师一个人。”
    这段话说完,林枝意陷入了愧疚的沉默中。
    为自己那点小人之心。
    而这沉默,在不知情的周凝然看来,则以为是心疼。
    她试图胡侃几句调和一下气氛:“怎么,晚上见不到你家顾老师欲.求不满了?”
    林枝意眼下没心情和好友计较她的调侃,总之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她回归正题:
    “这周末估计约不了,要和他去看奶奶,给嘉树买了双鞋,还要给他送过去。”
    前半句还没什么,听到后半句,周凝然正要发作,电话那头的林枝意说:“他回来了,改天再聊。”
    于是周凝然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她暗暗在心里给好友记下一笔。
    这边。
    林枝意没有骗人,电话刚挂断,入户门从外打开。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顾景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进屋的一瞬,空气里飘散的隐约臭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个表情,自然也被留意门边动静的林枝意捕捉到了,她充满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我在家里煮了螺蛳粉吃,可能有点味道,以后不会了。”
    顾景时听声朝她看过来,隔着段距离,林枝意撞进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中。
    他眼下满是乌青,整个人透着浓厚的疲惫。
    他朝她点头致意,站起身,压着语调说:“不用抱歉,这里也是你的家,想吃什么都可以。”
    心中动容一闪而过,林枝意没去探究那股情绪因何而起,她朝他笑一笑:“方才奶奶给我打电话,说是联系不上你,问我们周末回不回去。”
    提及老太太,顾景时眼中浮起几分温情,“我已经给奶奶回过电话了,我们还是周六去看奶奶,周日你可以自由安排。”
    大约是感念于他的贴心,还记得她要去看望弟弟这事,林枝意语调不由扬了几分:“谢谢。”
    说完这一句,她朝他点了下头,打算去开窗通风散一下味道。
    转身的一瞬,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不太真切的说话声。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你说什么?”
    顾景时立在入户顶灯下面,明与暗的交接点,照亮他冷情寡淡的眉眼。
    他嗓音略沙,浸满疲惫,可落至林枝意的耳膜,却无端让她觉得心底有暖流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