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其实并不会参加这个辩论赛,他只是请来的外援翻译,观看比赛的邀请函自然会送他一张,他主动开口问人要来两张,想邀请严叙明一起去看。
这下终于有了跟严叙明聊天的借口,麦冬消息发过去,邀请函已经要来了,却没想到严叙明拒绝了。
麦冬一个人去看了比赛,比赛进行相当顺利。
唯独麦冬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赛后照例庆功宴,李胜男这段时间跟麦冬混得最熟悉,问麦冬要不要叫上男朋友。
其实麦冬一开始没有想叫严叙明一起的,他心里知道严叙明是真的很忙,捏着手机纠结一番,没忍住给严叙明发了消息,问他辩论队的庆功宴晚上要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来。消息发过去等了十几分钟,那边一点回音都没有。
麦冬藏不住小小的失落,对李胜男说算了,我自己去就好。
麦冬这次是大功臣,虽然说他是大功臣有恭维的嫌疑,但毕竟麦冬于辩论队来说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外人。外人能帮他们这么多忙,恭维一些也是合理的。
饭桌上频频提起严叙明的名字,麦冬很容易理解,因为他是一个没什么话题性的人,他身上唯一的话题就是严叙明。麦冬不反感这种情况,相反,他本该为这件事开心。
但他现在有些难以开心起来,他甚至惊讶于自己的小脾气。严叙明在六点钟的时候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说自己跟着老师在外面吃饭,事发突然,本来没想到要吃这顿饭,临时手机没有电了,刚刚借到一个充电宝。
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麦冬竟然为此不开心起来。
李胜男递给他一瓶啤酒,眨着眼睛看他,用德语跟他说悄悄话:“麦,在啤酒的世界里是没有烦恼的。”
李胜男自己估计已经喝了不少,她脸色已经透出来很多红色,整个人有些兴奋,语速快了许多:“你知道吗?我讨厌我的父母,他们总是不喜欢跟对方表达喜欢,或许很多德国人都是这样的,我偶尔还会怀疑自己的血统,我一定应该生在法国!”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果闭上的嘴巴会让他们得到快乐,他们乐在其中,那我也不会觉得难过,但我认为每个人都需要被肯定被表达爱,你觉得呢?”
麦冬觉得她说得很对,每个人都需要表达,无关性格也无关其他的东西。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喝得太猛了,脸猛地红了起来,大脑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这一口直接让麦冬愣在原地。一瞬间的刺激之后是长久的飘飘然,他安静地一口一口接着喝,很快就喝得自己头晕目眩。
麦冬觉得自己很清醒。
他能看到眼前是李胜男,棕色的头发,墨绿的眼睛,外国人的五官跟中国人很不相同,看久了麦冬觉得眼睛都花了,摆摆手让李胜男往旁边躲一躲,他自己趴在桌子上想严叙明。
嗯,还是严叙明的五官更好看一些,严叙明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睫毛很长。醉酒的学霸失去了深厚的文学功底,一连串的小学生排比句在心里排出来,突然吸了吸鼻子。
眼泪马上要掉出来了,可麦冬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可是严叙明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呀,麦冬知道这件事情,严叙明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人要来调侃。两个人在谈恋爱,不但麦冬知道,全校的人都知道,可是麦冬仍然有一种他距离严叙明的生活很远的错觉。
可他又想不通,刚刚交往的前两天,他明明是觉得他离严叙明的生活一下子近了好多。
是的,麦冬为此感到委屈。
他很后悔自己当初胆子太小,不敢去竞选校学生会;他后悔自己当初顾虑太多,没有在高中运动会那一次就跟严叙明说你好。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应该怎么说呢?
在麦冬心里,两个人应该先做朋友,再做情侣。
可麦冬跟严叙明跳过了前面那一步,从陌生人直接跨越到了情侣,就算甜蜜很多,可陌生更多。并且,自己的日记被严叙明看了个干净,这根本就不公平,严叙明对他正在想什么,对他以前想什么,以后想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自己完全不知道严叙明的想法。
他,他当然相信严叙明喜欢自己。
可麦冬不懂得喜欢,他不知道喜欢的保质期是多久。
麦冬仍然觉得自己很清醒,他听见辩论队的负责人给严叙明打电话。他清醒的证据是他立刻站起来,叉着腰对人喊:“你!你不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很忙的,他连我的消息都不回,你不要打扰他!”
麦冬是被颠醒的,他很想吐,本来就已经很想吐了,还感觉自己坐在一艘小破船上,而身下的海浪飘摇,一晃一晃的。麦冬忍住了胃里的翻江倒海,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人的背上。
他张嘴很大的酒味,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严叙明。”
那艘船回答他:“嗯,是我。”
麦冬有些委屈:“你不是在外面吃饭吗?”
那艘船这么说:“电话都打过来了,说我家麦冬喝多了,让我接你回去。”
麦冬不相信:“所以你就来了吗?”
麦冬觉得眼前好多重影,他抬头往上看,路灯的灯泡晕出来的光影重重叠叠好几个,晃呀晃呀,好看极了。就是看久了想吐,哎呀,因为他实在很难受。身体上的难受加上心里的委屈,麦冬把脑袋埋进身下人的颈窝,听见他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