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两位一体的人格分裂,存在吗?
盛欲没有见过。
“人往往会对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抱以本能的否定或是质疑。”江峭停下车,话是对盛欲说的,注意力却在右前方那辆黑色轿车上,“我可以这样理解你现在观察我的眼神,是吧?”
他说“观察”。
不是注视,并非凝望,
而是饱含审视与自我判断性的观察。
这个男人,哦不,这个人格更偏爱大方又激进的对话模式,用词精准,毒辣,不屑任何别具深意的暗示或潜台词,不会克制自己,擅长倾倒性压制的主攻。
就像这样。
江峭从前方车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盛欲,忽然朝她靠近一点,抬指轻力弹了下女孩的额头。
“啊!”盛欲瞬间被他弹回神,迅速捂住额头,气得张嘴就要骂他,“干什么你——”
“还记得那晚,‘我’是怎么被围着打的么?”
江峭抢在她的话前。
盛欲揉着脑袋,听他这么问,立马撇唇乐了:“当然,那晚啊,啧啧,你被打得可惨了呢……”
话里话外,浸透刻意讥笑的讽意。
“那你可得记牢了。”江峭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怼回她,还顺着她的话,要求,“千万别忘。”
盛欲不得不机警起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接下来我会亲自教你,”他眯了眯眼尾,重新看向那辆黑车,慢慢扯起唇,语调慵懒,
“如何分辨,我与他。”
什么?!
盛欲还是没听懂。
江峭也不再多余解释,话说完,一把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给盛欲戴上,甚至没忘了替她压下帽檐,遮住女孩的大半张脸。之后打开车门,漫不经心扔下句:
“车上呆着别动。”
盛欲反应了下,急忙挑开一点帽檐,眸光追随他一路朝右前方瞟去,望见树荫下泊着辆黑色轿车。
轿车内,坐在副驾的矮个男人刚回来不久。
“都装好了?”驾驶位的高个子男人问。
“操,姓江的这小子不愧是豪门公子哥,真他妈有钱。”矮个男人啐了口,恶狠骂道,“我躲探头绕了个路,20分钟差点没摸出来。”
“这么说,一天下来那些设备都没装完?那小子明晚可就回来了。”高个男人皱起眉,“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老板那边怎么交代?还想不想拿钱了!?”
“少废话,我还用你教!”
矮个男人被他说得烦躁,拿出平板,在外接的usb口插上一个微型优盘,点开远程可视监控画面,指给他看:
“他家前后几个门我都装好了,里面没敢多呆,怕被警报装置发现,还有车位区,卧槽你是没见他那满满一山头的车……”
“说关键关键!”高个赶紧打断他。
矮个切换画面,“急什么你,关键是他的书房我着重踩点了,室内分分布图都画完了,你看——”
“嘭!”
“嘭!”
两声。
车屁股后轮同一刻发生炸响。
车后异样响动格外震耳。
高个男人更为警觉,立刻抬手止住矮个的后话,示意他闭嘴,他四下逡巡几眼,在确定没有更进一步异响之后,跟矮个迅速打了个手势。
矮个会意,赶紧把平板上的u盘拔下来揣兜里,随后跟随高个男人下车察看。
可当两人绕去车后,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高个警惕性极高地踹了脚左后轮,试了试胎压,也没爆胎。
两人只好又重新回到车上。
可心里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天已然暗下,周围黑抹抹的,他们没走正路,背着光隐蔽在山林里。
树影婆娑低语,不知名乌鸦嘶哑惨叫,扑腾翅膀飞离这片诡寂地。
“啊啊啊大哥!!”矮个莫名发癫一般惊叫起来。
高个被他吓了一跳,回头骂他:“想死啊鬼叫什——”
“你看咱的平安佛!!!!”
矮个指着原本挂在后视镜的金镶玉佛牌。
高个顺势看过去。只见那块金镶玉佛牌被一刀封喉,佛身不见,余下一个佛头无声微笑,吊挂着来回摇荡不歇。
这佛牌是兄弟二人特意从东南亚请大师开过光的,在车里放了好些年,一直保着他们路途平安。
两人对视一眼,悚然间,恐慌感如锋芒在背,沉甸甸坠压在心脏。车内空气似一秒内被抽干,幻致出缺氧般稀薄失真的死寂,幽重晦郁,逼得人根本透不过气。
“哥,先…撤吧。”矮个率先顶不住,冷汗湿了一脖子,声音颤抖,易乌儿儿七舞尔吧宜“这地儿不对劲,我刚才迷路说不定是鬼打墙啊!邪门的很。”
他抖如筛糠的后话,在这时,猛然断滞。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掷地有声。
两人又一次被唬了下,同时转头,神情惊骇地望向矮个那侧窗外。但考虑他们还坐在车内,无论如何,安全上还是相对有保障的,于是高个手指摸到中控开关。
车窗很快降下半截。
“晚上好。”车外的男人笑容友好,字音轻漫,“兜里揣什么好东西呢,让我看看呗。”
矮个懵了两秒,问:“你是谁?!”
江峭低啧一声,揉揉头发笑出声来,笑得张狂无比:
“快一点,别浪费时间,否则佛都保不了你们平安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两秒间,江峭突然就没了陪这两个蠢货玩的兴致,趁他们反应过来前拉开车门,迅疾扯住矮个的衣领一把将人拽出来,探手伸进他外衣内兜里,双指成功夹出那枚微型u盘。
矮个男人还在发愣,恍惚中只感觉钳制在喉前的力道一松,下一秒,他直接被一脚踹趴在地。
盛欲坐在车里远远看着,震惊地发现江峭打起人来,手段力气极其毒辣,真不是跟那晚五人一个量级的。
江峭双手插在兜里,半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矮个男人,眼底浮着恶劣的笑,朝他走了两步,在矮个成功爬起身之前,又被江峭抬脚踩住半张脸,狠戾碾擦在地面完全丧失反抗力。
盛欲都快热血沸腾了,但她理智地发现另一个高个男人绕过车身跑到江峭身后,看样子是想从他背后搞偷袭,情急之下,她下意识伸手打开车门,可在跳下车的前一瞬,又猛然莫名想起江峭让她待着别动。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就真听话地没下车。
虽然没下车,但她也怕江峭吃亏,索性大敞着车门,就站在越野车的踏板上,一手拉住车顶把手,整个人歪斜出半个身子扬声提醒他:“江峭,小心身后!”
江峭歪头朝她看了眼,鼻腔里‘嗯’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笑。
笑?他还有闲心笑??
这个吊儿郎当的鬼德行,盛欲急得不行。不过,江峭很快向她证明,她的着急与担心都是多余的。
事实上,她甚至没有完全看清楚江峭是如何行动的,只觉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他由静到快的敏捷身手。
无比极限的刹那,江峭的腿部爆发力惊人,一脚踢起矮个,对方瞬间离地而起,整个人弹射向正欲袭击而来的高个。高个来不及设防,被矮个的身体绊住脚下,身体随重力偏移不可控地往前栽去。
江峭快速出手,一手牢牢扼卡住他的脖子,闪身变换走位,掐着他“哐”一声摔在车门上,旋即抽身后撤两步,高抬膝旋身侧踢,直接把人掀飞半米远。
前后不过两分钟,一打二,干净果决。
盛欲紧忙跳下车跑过来,望着地上哀嚎痛呼的两个男人,又抬头望向江峭,看到他正漫不经心地掸落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觉别说两个,就算再来十个恐怕也不是这鬼人的对手。
因为她记得,刚刚江峭始终是一手插兜的姿势。
“你居然这么强?!”盛欲忍不住瞪大眼。
那晚他被几个男人围殴的场景,还清晰地历历在目,简直跟刚才武力值硬核的他判若两人。
……难道,这也是人格分裂的范畴??
太邪门了吧……
江峭笑哼一声,经过她面前时,伸手按在她头顶晃了晃:“有这样的男人保护,秧秧多晚回家都不怕。”
盛欲回敬一声笑哼:“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江峭朝缩蜷在地上的高个走去,站定在他脸前,伸手从外套内兜里摸出皮夹,掏出一沓厚度不薄的百元钞,蹲下身,拖着声腔问他:
“你们老板,叫虹霖?”
高个虽然抗拒,但架不住江峭严然逼视的眼神,终究默认下来。
“回去告诉我那位二表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看似恭敬的字句,被他以低蔑口吻说出,“不用找些不经打的虫子来求我。”
说完,江峭笑了笑,捏着那沓钞票一下下扇着高个的巴掌,问他:“听明白了么?”
高个挨了好一顿打,自知在江峭面前毫无胜算,也不敢都耍心眼,只能猛点头:“明、明白了江少!”
江峭冷嗤了声,扬手票子甩他一脸,站起身,看他的眼神像看狗一样:“医药费,滚吧。”
被教训的两个男人紧忙从地上爬起来,又一瘸一拐地爬上车,打火,一溜烟消失。
“怎么办啊秧秧!”
汽车尾灯一消失在山下,江峭的态度就180°大转弯,愁眉苦脸地凑近盛欲。
盛欲吓得跳远一大步:“我去!这么快又分裂了吗?这是哪个人格?新的吗?我没见过的吗?”
“没变!还是我。”
“那你发什么羊癫疯?”
江峭边把盛欲往车上推,边努力营造可怜的语气:“你都没听到他们说,在我家装了好多监控,现在天晚了,我只能明天找找专业人员摸排拆除了。”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盛欲并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大事。
“有啊,我今晚在家洗澡的话,岂不是要被人看光了,那我就失了贞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