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侦查员着急了。
我微微一笑,说:侦查实验!好在是我们打捞纸箱的,所以对纸箱的原始状态进行了固定。纸箱被吸上来的河水浸湿的状态,以及纸箱上附着苍蝇的密度,可以作为侦查实验的观察点。我们从某地放下同样的纸箱,等到纸箱吸水的程度和苍蝇附着的情况差不多了,测量出纸箱已漂流出的距离,就会知道抛尸点和我们发现点之间的大概距离了。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误差。
误差不要紧。侦查员说,龙番河上游的镇子距离很远,误差应该会小于两个镇子之间的距离。再不济,我们可以把附近的镇子都调查一遍,总比挨个把上游所有的镇子调查一遍要强很多。
那就这样干!我说,现在我需要一百二十斤的活猪一头,一模一样的纸箱一个!
勘查一组的六个人呆呆地并排站在龙番河的岸边,眼前是一头被拴在树干上的白猪。
你们杀过猪吗?我愣愣地盯着眼前趴在地面上喘着粗气的猪,问身边的人。
没。几个人异口同声。
养猪场的人,就这么走了?我仍一脸蒙地问道。
走了。韩亮说,是你要的活猪。
我的意思是,要活猪,然后按我的要求杀死。我说,没想到,还要我们来杀。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用猪。韩亮摊了摊手说。
不然用什么?我说,一来我从不愿杀狗啊、猫啊之类的有灵性的动物,二来猪和人体其实是最像的,国外的很多法医学实验都用猪。三来其他动物也达不到一百二十斤啊。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用砖头之类的东西。韩亮说。
傻吧。我说,砖头放里面,直接就沉了好吗!而且,砖头也不腐败,也不会引来苍蝇。
那就直接用猪肉啊。大宝说。
猪肉的密度和猪的密度不一样。我说,猪有体腔、有空腔脏器,所以纸箱不会沉,用一百二十斤猪肉,不直接沉了才怪。
一头猪一两千块,值不值。林涛问。
这是头病猪,病得都站不起来了,卖不掉的。韩亮说,养猪场五百块处理给我们了,他们也算是捡了便宜。
病猪好,病猪好。大宝闭着眼睛,对着猪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我们不是有意杀你啊,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活着还要饱受病魔的折磨,不如我们给你个痛快。再说了,一会儿你入土为安,还为命案侦破做了贡献,总比被人吃了变成便便强。
陈诗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这都是什么毛病啊,一群大男人畏畏缩缩的。嘿,你俩还是学医的,上学的时候没杀过小动物?
那时候,我都是当辅助,当辅助。大宝解释道。
杀狗我也不行,我是爱狗之人,但是杀猪没什么吧?我去杀吧。陈诗羽说。
说完,陈诗羽从勘查车里拿出一把匕首。
别急,等会儿。我一把拉住陈诗羽,颤声说,不能放血,放血会吸引更多的苍蝇,时间就不准了。
那怎么办?陈诗羽问,勒死吗?
勒不死。大宝躲在我的身后,怯生生地说,猪没脖子啊。
我指了指勘查车里的勘查铲说:颅脑损伤,你懂的。
陈诗羽鄙视地看了我们一眼,拿起勘查铲走到猪的旁边,挥起铲子一下打在猪的脑袋上,猪立即不再喘气了。为了防止猪不死,陈诗羽又打了几下。
我们四个大男人加程子砚一个小女人挤在一起,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纷纷闭着眼睛、缩着肩膀。听见啪的一声,就集体抖动一下。直到陈诗羽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我们都还紧闭着双眼。
好啦,搞定啦。陈诗羽清洗了铲子,放回原位。
林涛睁开眼,颤抖着说:小羽毛,我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得罪你。
我们戴上手套,走到猪的尸体旁,把猪装进纸箱,然后按照案发纸箱的模样,缠起了胶带。大宝一边干活,一边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般情况下,尸体会在死亡后三四个小时才开始释放尸臭味,只有有了尸臭味,才能吸引苍蝇。我抬腕看表说,我们可以去车里睡三四个小时,然后再把纸箱扔进河里。
大家因为连续干活加上惊吓,都已经很疲倦了,爬上勘查车不久就鼾声四起。尤其是我、大宝和林涛,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直到陈诗羽使劲地摇晃我们,我们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差不多了,这都五个小时了。陈诗羽说。
我点点头,示意大家下车,先是把纸箱抛进河里,然后坐着派出所的冲锋舟,慢慢地、远远地跟在纸箱的后面。
嘿,真有趣。大宝说,这纸箱果真不沉啊,而且和案发纸箱吃水的位置也差不多。
那当然了,高度模拟啊。林涛说。
神奇。大宝说,为什么一头死猪进水都不沉,我一进水就沉得贼快。
那有什么关系。林涛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你沉下去的话,过上那么两天,你就一定能浮上来了。
陈诗羽又是扑哧一笑,程子砚则没听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