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灵灿走到算命先生的身边蹲下,依旧看不清算命先生的样貌,于是问:您是认识我吗?
    咫尺天涯,何来认不认识之说?算命先生不置可否。
    您不认识我的话,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耿灵灿说。
    我可参透天机,一个名字又有何难?算命先生说。
    您说话不能大点儿声吗?
    泄露天机,自然难逃天谴,不言不语,不见不听,也是早晚的事。
    耿灵灿愣了愣,想起以前有个同事患了喉癌,做了手术之后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了。看起来,这个算命先生也应该是有同样的遭遇。
    您刚才说什么财星破印,是什么意思?耿灵灿试探着问。
    算命先生冷笑了一声,开始唠叨起来:若柱中以印为用神,而逢柱中有财星冲、克印星,则为不吉之兆,人命逢此,一者背井离乡,二者职业不定,三者学业难就,四者因财致祸,五者早克母亲,六者体弱病多,七者经常搬迁,八者为人虚浮了无实学,九者婆媳不睦,以上诸等,必犯一二,又看此财印居于何柱而详言之。行运遇之,多主有灾,或丢掉公职,或因财丧命。
    您绕来绕去,能不能简单点说?耿灵灿听得不耐烦了。
    牢狱之灾
    您说我未来会有牢狱之灾?耿灵灿打断了算命先生的话。
    算命先生终于动了动身体,摇了摇头,说:这位先生还是不信我啊,你这是在试探我的真伪?我是说你啊,因财致祸、牢狱之灾都已经度过了。
    耿灵灿微微一震,说:那我是不是就没事了?
    这些不过是小事。算命先生说,刚才若不是看你即将面临血光之灾,我也不会打扰的。
    您刚才说了一大堆,不过就是职业不定什么的吗?耿灵灿有些紧张地问,怎么又是血光之灾了?是不是我换个名字就没问题了?
    先生五行缺水,虽大名字字带火,也不过是事情的起因罢了。算命先生说。
    什么事情的起因?
    让你遭受牢狱之灾的那件事情。算命先生说,先生怕是很久都不愿意去面对那件事情了吧?
    耿灵灿的脑海里闪过了片片火光。片刻之后,耿灵灿晃了晃脑袋,说:那只是起因?难道还有后果?
    后果你自然知道。算命先生说,如今,先生身后煞气冲天,显然是被冤魂所附,所以终究难逃一劫,而此劫,是生死劫。
    您是说,有死去的冤魂来找我索命?耿灵灿的脸变得刷白。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
    耿灵灿咬了咬嘴唇,决定做最后一次试探: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能告诉我,我背后的冤魂,有几个吗?
    算命先生缓慢地从军用毛毯里伸出了一只手。
    那一只手,不大,不糙,却惨白惨白。
    手形慢慢地变化着,最后竖起了三根手指。
    耿灵灿一屁股坐在地上,瞠目结舌。少顷,他连滚带爬地挪到算命先生身边,揪住了算命先生的军用毛毯叫道:先生,救我!
    2.
    黑洞洞的一间小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遮光窗帘挡住了密不透风的窗户,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缓缓地被推开,一缕光线瞬间从打开的门缝中照射了进来。
    一个消瘦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从木门外走了进来,反手虚掩了房门。
    一丝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房间的内部。
    房间过于狭小,除了房门对面摆着的一张长条案几,没有任何摆设和装饰。
    案几上放着一张黑框的遗像,遗像上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孩,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留着短短的板寸。
    男孩穿着淡蓝色的制服,露出无比阳光的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那一丝微弱的光线折射下,显得分外醒目。
    在遗像的前面,放着一个铜制的香炉,香炉很小巧,炉壁雕龙画凤,做工精致,看上去价格不菲,可是香炉里并没有插着香。
    消瘦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案几的前面,后背遮住了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遗像上男孩的笑容顿时又显得模糊不清了。
    那人站在案几的前面许久,像是在默念什么,又像是在凝视遗像。总之,就那么纹丝不动地站着。
    好一会儿,那人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抚上了遗像,就像是真的在抚摸着男孩的脸庞,一下、一下、一下。
    城,还好吗?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冷静。
    真的值得吗?沉默了一阵子后,那人的声音仿佛有些哽咽。
    那人停顿了一会儿,但哪里有人回应他。
    这是我第一千四百三十一次问你了。那人声音不大,但足以在小屋内回荡,别嫌我唠叨,我再问三十次,就不再问你了。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明白,我为什么会一直问你,一直问你。
    风吹动虚掩着的木门,让射进房屋内的光线晃了一晃,遗像上的笑容依旧。
    哦,对了,我又给你带来了一段故事。那人说。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物件,又拿起了案几上的打火机。
    咯噔一声,打火机点着了火,跳跃的黄色火焰照亮了那人的下巴。刀削似的下巴,竟和对面遗像里的男孩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