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临熙会夸她可爱灵动。
    灵力不足以维系人形太久,沈临熙就常常捧她在手心,让她少走些路。
    其他人族同门全都见过她的原身,自小受教于人妖殊途,大多是看不起她的卑贱身份,她只做听不见,日日勤修苦练,不曾有一日懈怠。
    她根基薄弱,近乎于无,又十足要强。掌门事忙,只偶尔得空来查她功法。独独是沈临熙日复一日陪她练剑打坐,不厌其烦地练习,只为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她目不识丁,凤鸣派中授课是需读书练字的,焦急之余,亦是沈临熙教稚童般耐心地教她,学会读书认字。
    从此她的桌案上摆满了层出不穷的剑谱心法,既有她密密麻麻的学习印记,还有沈临熙一笔笔认真专注的批注。
    长到十多岁的谢袅便已经在剑术一途颇有建树,回回门内考核拔得头筹。但其余符篆、丹药等课程,都是丙等,皆屈居人下。
    其实也不是她主动想忽视课业,她本性分外好胜,只是这些都需要昂贵的材料,付出的成本太高,有时沈临熙赠她些许,她才能练习一二,她宁肯加倍地练习剑术,以期功成。
    修炼有小成时到来,却没有如她想象那般,能以超群的实力让众人改观。
    一场寻常的门内擂台考核中,那些一向轻视她的同门,灵力是平平无奇,但能靠着家中钱财集齐大量的符篆丹药,对阵时一样能和她周旋许久,她却是拼尽全力。
    将那些人一一击败后,也不过是得到轻描淡写的一句,“妖族小怪物,只会些打打杀杀的招数了,我们人族修炼哪有她那么容易。打不过就打不过,她又学不会其它术法。”
    她本该是不满的,数年严苛的修炼被视若尘土,沈临熙知她心性,忧心她与同门起冲突。
    未曾想,她很快想开,既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无需强求。只是下了台,漠然地路过从不正眼看她的同门,三两步本向候着她的沈临熙,小声告诉他,我一人一剑,足矣。
    我证我的道。
    “你们看看,谢袅那妖怪,这么狂妄,真当我人族无人能胜过她?”
    他们对她的评价竟是狂妄。
    她自以为,谦卑勤勉,方是最适宜形容她的词语。
    “谢袅那翅膀看着挺好玩的,日后收她给我当坐骑也不错吧——”
    轻浮的话语声在谢袅出鞘的剑前戛然而止。
    他们是惧怕这柄剑的,分明是废铁锻造,却泛着泠泠的寒光。
    年岁渐长,沈临熙性子柔弱不上进,又日渐好面子起来。
    谢袅因是妖族,不比人族依赖天地灵气的程度深,自然修炼的速度比他快上了许多。多次试炼遇到凶兽时,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身份逆转,谢袅总是成了倔强地护在沈临熙身前的人。
    于情爱一道,她尚是懵懂,在她年轻的生命里,一直屹立不曾离去的人,只有沈临熙一人而已。
    所以爱上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她并不像其他相爱的同门一样,或许会依赖仰慕对方,她只想保护他,不知为何,她总觉沈临熙很容易遇到危险,那些凶兽也常攻击他。
    她会是师兄最虔诚的战士。
    她从来不知道,每次她御剑砍下一个个凶兽的头颅,沈临熙都十足的不满,面上赞她又有进益,不愧是最厉害的袅袅。他回去后一心一意加倍修炼,仍无所进益。
    原先只是外门弟子的温渺出现在此时,她轻而易举就能吸引住沈临熙,温温柔柔,如一株娇嫩易折的花,恰能迎合他的自大。
    谢袅全然不知,愈来愈醉心于剑术,追寻于大道,以至于她根本没发现沈临熙已经在她生活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转而和羽人温渺缠缠绵绵。
    一晃又是数年,谢袅外出游历的日子不少,沈临熙有时会与她同行,更多时候则托词要在山上修炼,不能下山。
    她不介怀,寻得些奇珍异宝就眼巴巴献给沈临熙,不熟练地附信送上凤鸣派,痴痴以为两人是情比金坚,殊不知最好的物件都被温渺挑走。
    其实一切都顺理成章,温渺本属于他,恶念相逢,沈临熙性子里的弱点一点点被引出,他越来越暴躁易怒,又敏感伤怀。
    迟迟发觉他的变化的谢袅,以为是因为自己过于专心于修行,无暇顾他。她好言好语哄他,在他明里暗里的暗示下,答应去南海取蛟筋,助他修行。
    披星戴月赶回时,堪堪遇上他们即将举行的盛大婚事。
    原来在她不知情的角落,沈临熙和温渺早就勾连在一处,更不知他不再是昔年光风霁月的师兄,做了偷偷在后山唤醒九罗的大逆不道之事。
    为了解开凶兽的封印,湖底埋着的累累白骨都是他的罪证,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他不惜献祭亲生哥哥。
    她不善言辞,只知不甘和愤怒催动她好杀戮的本性。
    沈临熙大义凛然地对她说:“你可知为何妖族会萧条至此?因为人族向来畏惧强大,将其崛起的可能早早拗断。斩草除根,你我结局既定,谈何儿女情长?”
    “凭我有杀了你们的本事。况且掌门师父不会放过你,你岂敢杀我!”
    “你可知我为何会待你这小妖怪这么好?因为掌门的吩咐呀!我付出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同我说,你身负异能,养着你可助我修行,怎么一点用都没有?不如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