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你在湖里没找到别的什么东西吗?”纪轻舟见她平复心绪,靠近两步疑惑地发问。
小煦正沉浸在离别情绪里,捂着脸蹲坐在地上,闻言一骨碌爬起来,生怕又有什么没听懂的事宜,“湖里我也看过呀,都是骨头啊!还有什么东西?”
嫌恶的神色从纪轻舟脸上一闪而过,衬得他分外陌生。
不料她回答得果断:“找到了。”
他激动地催促:“真的吗?拿出来我看看。说不定能对付沈临熙!”
陆时微朝他勾勾手指,在他卸下防备,急急贴近的同时,她指尖蓄力,以千钧之力扫向他的心口处,硬生生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看到了你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时微你在做什么——”小煦的惊叫声戛然而止,因为她下一秒就看到本还灵动的纪轻舟,如瘪了气一般飞速地缩小变薄。
从她的角度看去,恰如一张破碎的纸。
他不是纪轻舟,只是一个傀儡。
“沈临熙,你还有多少把戏?”陆时微那一招是不留余地的狠厉,她磨搓着手里破了个大洞的纸张,一点点捻成了飞灰。
而后眺望天际,自言自语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鬼国是从这山上走吗?”小煦惊魂未定,问的时候还探头探脑的。
“我确实找到了,是通道。湖底可入鬼国。”
方才除却捡回尸骨,她特意一直沉到底,谨慎地虚虚拂过,果然是一层若有似无却强劲的结界。
“小煦,你不如......”
她话未说完,小煦就吹胡子瞪眼地捂着耳朵发表不满:“你是不是想劝我留在人间等你?我才不要!”
“你好不听话。”她老气横秋地批评一句,耐着性子哄小姑娘:
“你的耳朵现在还能听到多少声音?鬼国是亡魂的居所,即使你心有善念,也难保不会被那里的怨气所困住,于你修行没有半点好处啊。”
况且鬼国一行前途未卜,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何必再带上小煦去慷慨赴死。
注定要死也可以晚点死,她自私地想着。
至少小煦是独立于六界之外的灵体,是真正的天赋异禀。想来就算人间鬼国动荡乃至覆灭,小煦依然可以活下去。
甚至还能重操旧业,指定活得更胜今朝。
小煦对她颇为了解,见她要张口就大致猜到未尽之言,忙不迭叫嚷:“你不用劝我!我有用得很,你一个人也打不过,凭什么不带着我!”
说话间她得意地展示着掌心跳跃的灵力,的确进益非凡。
“而且......”向来快言快语的小煦忽然结巴起来,声若蚊呐地说:“我的一生已经很长,可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山间风大,她细细小小的声音消散在了风里。
鬼国里不见日光,终日是黑云压城的情态。
而大街小巷的建筑构造同人间并无太多不同,有诸多鬼魂在街上飘来飘去,欢声笑语。
都不知浩劫将至。
“听说了吗?苍山上新来的那位鬼君,说是要有创世之举,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呢!”前方两个鬼魂的窃窃私语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初来乍到,他们对此间一无所知。更不知沈临熙究竟还做了什么幺蛾子,她谦卑地发问:“鬼君?两位姑娘可曾见过他?”
“当然见过了!鬼君好大的本事,能给我们变出太阳来呢。”其中一个姑娘神态生动,比划出巨大的圆形,满目憧憬。
鬼魂又接着感叹一句,“不过鬼君有一只眼睛不好……不够英俊。”
瞎了眼的?果然是沈临熙。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是新死的?”另一姑娘觉得不对,横眉冷对地诘问。
“是是是,我刚下来呢,这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吗?还想请两位指点指点。”陆时微笑得天真无邪,从兜里摸出两根精巧的簪子塞给她们,给自己打着圆场。
似乎还颇得鬼心。
这下麻烦了,若只是沈临熙一人,兴许还能撞上大运宰了他。然而倘若是有千军万马的鬼君,她不如直接提着头去。
那警惕的鬼魂瞧着是三十来岁的女子,又陷入羞涩,“鬼君的傀儡术真是登峰造极啊,那鬼使大人哦,生得是芝兰玉树的。你说他能不能娶妻啊?”
她本已经打算走开,不自觉地被“傀儡”吸引住,厚着脸皮挂上讨好的笑,挤入两个鬼魂的讨论,“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敢问这鬼使大人是傀儡吗?这么厉害呀?”
她刻意装出懵懂无知的模样,引得二鬼心下鄙夷她不愧是个乡巴佬,嘴上却是更大条:“其实鬼君不太现身的,基本都是鬼使大人来宣扬旨意。”
“鬼使大人生得特别好看,但是露出的手足都很僵硬。他有被问起过的,他只说自己是傀儡人。可惜可惜,不然我可真想同他......”
两颗头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
“那原先的鬼帝呢?”
话才问出口,她心知不好,刚想再圆话,只见两个姑娘瞬时冷了脸,轻蔑地说:“鬼帝?早不知道去哪里了。鬼国现在投胎都要排队这么久,说不定就是他渎职害的呢!哼!”
然后双双嫌弃她似的拂袖远去。
傀儡。
会是江予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