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暖暖听不懂后?面的话,却听得懂小森蚺说得标标准准的“妈妈”两个字。
她往林子里看,果真看见帐篷旁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朱朵单,一个许清月。
“月月!”
童暖暖跳下尾巴,匆匆跑过去。
“你没回去?”
陈小年给她们打电话,说许清月的高铁票在早上十一点半。
许清月把椅子让给她坐,童暖暖摆摆手,从旁边捡来几片叶子垫在地上,坐着。
许清月说:“方?巧说我养了两条蛇在这里,来看一下。”
童暖暖笑盈盈地望着她,没有戳穿她已经恢复记忆的谎言。
锅里的粥“咕噜咕噜”冒泡,朱朵单关掉炉子的火,拿碗盛粥。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呀?”
粥滚烫的,捧着碗也烫。许清月用勺子搅着吹着,语气轻飘飘地说:“回家?呀。”
朱朵单拿勺子的手顿住,不甘心许清月也说这种话,连许清月都?这样说,那她前段时间的挣扎是什么?
“月月,暖暖说你没失忆。”
朱朵单定定地看着她。
许清月眉眼不抬,细细地吃粥。
吃完一口,许清月说:“真的不太能想得起?来,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比如我是谁、在哪里读书?、家?住在哪里……这样的。”
朱朵单还是不信,抬头?去看童暖暖,“暖暖,你说。”
童暖暖叹气:“朵朵……”
朱朵单挥开童暖暖伸过来的手,吼她:“你又?要说我执着是不是?”
“我……”童暖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清月喝完最后?一点粥,放下碗,说:“我今早看见一个新闻。”
朱朵单和童暖暖齐齐转头?,望向她,不理解她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等等,我找给你们看。”
许清月从一大?堆药的口袋里翻出她的手机。粉红色,很乖的手机,装的新闻却让人心寒
——亚尔国企业家?、慈善家?,里郎罗森·凯菲尔于?迈达街发生车祸,送医抢救无效死亡。年享33岁。
下面附带里郎罗森·凯菲尔的生平简介。
简介很长,每一条经历都?足够惊人,比如毕业于?哈佛大?学,年仅19岁便继承lpc金融集团,事业蒸蒸日上,全球亿万富翁第25名……
而比这些更惊人的是里郎罗森·凯菲尔的照片——金发碧眼,左手拇指戴着一枚漆黑的双蛇环扣的戒指。
snake。
游戏里的snake。那枚戒指,是游戏的标志。游轮上的旗杆顶端,小镇法院外面的罗马柱。
朱朵单和童暖暖不可置信地怔愣在原地,怔怔望着手机屏幕,一瞬不瞬。
好半响,朱朵单出声:“他?、他?是游戏创办者?……为什么……会死……”
她现在再也不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车祸,特别是和游戏相?关人相?连的车祸。
许清月关掉手机,扔进药袋里。
她捡起?木条,在地上写字:“snake之上,还有人。”
她在洞府外面听见了,管家?说他?破坏游戏规则,上面会派人来接替snake的位置。
她还听见他?们在说一个人——家?主。
虽然她不知?道是谁,但听snake的口气,那是一个在他?之上的他?恨着的人,同时也是法扳倒的人。
家?主,如今在公海的船上。
连这么鼎鼎有身份的snake都?会被轻易杀死,她们拿什么斗。
朱朵单愣在那里,久久不愿醒来。
许清月用脚抹掉地上的字,对朱朵单说:“快喝粥,要凉了。”
朱朵单呆滞地捧起?碗,呆滞地喝粥。
童暖暖问?许清月:“你怎么回去?”
许清月摸着小森蚺的头?,说:“我这样……大?概回不去。”
她现在也不太想回去。
方?婷回家?已经够苦了,她不想回去面对也许是妈妈也许是爸爸也许是小姑的那一个人。
童暖暖问?:“那你去哪里?”
许清月说:“海边。”
朱朵单突然放碗重重一搁,问?:“那周洁婕和汤贝贝怎么办?白死了?”
许清月说:“开大?货车的司机已经投案自首了。”
朱朵单问?:“就没了?”
许清月把碗筷和锅盆收拾了,说:“你们买票了吗?”
“许清月!”朱朵单蹭地站起?身,瞪着许清月。
许清月无动于?衷,继续收拾。这是打定主意不管了,朱朵单气得胸口直起?伏,最后?一扭身走了。
童暖暖蹲在旁边,和许清月一起?洗碗。
“你怎么走?”
许清月说:“包车。”
当晚,许清月给方?婷打电话,请她帮忙包车。
方?婷喋喋不休和她唠了两个小时,才挂断电话找人。
次日一早,包的大?巴停在山脚,司机拿钱办事,先离开。许清月给小森蚺套了麻布口袋,让它上车藏到后?排去。
半个小时后?,司机再回来,也不往车后?看,坐在驾驶室,稳稳开车。
大?巴车离开这座悲哀的城市,向海边驶去。
与?此同时,本地社会新闻报道——
周姓某男子于?当日凌晨四点,驾车行至环河路北岸,因?酒后?操控不当,行驶车辆撞上围栏,铁栏破窗刺穿胸腔,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视频里的周姓男子,穿着皱巴巴的裤子,黑色皮夹克微微敞开,肚子盛开硕大?的雪花。眼皮上落着两条刀疤,好似被人挖过眼睛。
许清月关上手机,抱着刚飞回来的小蛇,替它挠着充当“辛苦费”的痒痒。
第108章
大巴在?午夜三点到达海边。车停海岸上的柏油路边,司机下车离开了。
童暖暖和朱朵单先去找预先订好的海边别墅,许清月抽了麻袋,摸摸小森蚺的头。
它有些晕车,糊糊涂涂地蹭着她?,嘴里“嘶嘶”叫。许清月知道它在叫“妈妈”。它最喜欢叫妈妈了,只是现在?晕了车,习惯性说它最擅长的蛇语。
许清月温柔地摸摸它的头,“我们到海边啦,艾丽莎。”
小森蚺“嘶嘶”两声回应她?,继续蹭。宽宽的脖子贴着她?的腿,头顶在?她?的手心里前前后?后?地蹭,瞳孔茫然然的,显然还没有从晕车的后?遗症里醒来。
许清月便由着它蹭。这一次,司机要第二天才?会来开车。
足足晕乎了接近半个小时,小森蚺才?挪动着身躯往车下爬,爬得很慢,尾巴有些迟钝地扫着过道两旁的台阶。
许清月慢吞吞地跟在?它的身后?,帮它把尾巴推下车去。
它直接一整块的陷入柏油路下面的沙滩里,海浪拍来,将它埋得更深。
冰冷的咸腥的海水蔓延小森蚺的脑袋和脖子,小森蚺的头扎在?沙子里,彻底清醒了。
它拔出脑袋,甩甩身上的沙子和海水,扭头惊喜地叫:“妈妈!我们到海边啦!”
傻呆呆的模样。
许清月看笑?了,在?柏油路的路边上蹲下来,望着下面沙滩里的小森蚺,点点头,回应它:“是的,我们到了。”
“你们喜欢这里吗?”
她?捞出咸鱼一样挂在?她?手腕上的小蛇,小蛇不知道是晕车了还是没有睡醒,瞳孔懵懂,迟疑地点头“嗯”声。
小森蚺摆着尾巴扭动身体,坐在?沙滩里,抬起头,和路边蹲着的妈妈一样高。
它把自己的大脑袋探到妈妈身边,妈妈伸手摸摸它。手心软软的,暖暖的,一下一下慢慢地摸,摸一下,接一下,摸得小森蚺好舒服,坐在?那里不想动了。
海浪一阵一阵地拍来,把它放在?沙滩里的尾巴和身下的沙子一起冲啊卷啊舔一口又退回海里去。
小森蚺又有点想和海水玩——它喜欢水,有一个月没有和海水玩过了。
没来的时候,不想念。来了,就想玩。
但妈妈在?和它玩,它也舍不得妈妈。
小森蚺卷起尾巴,不让海水舔它了,乖乖地和妈妈对坐着,望着妈妈。
月光里的妈妈好白,淡淡的白,轻飘飘的白,像早晨山里的晨雾,被太阳一晒就化了散了。现在?的妈妈像极了晨雾,它害怕妈妈也化了散了,挪动身体,往妈妈靠了靠,张大瞳孔,认认真真地瞅着妈妈。
它想看见妈妈,清清楚楚地看见——它的视力不如以前好了。以前离妈妈近了,它能看清楚妈妈。后?来生病了,就不太看得清了,很多时候看见的妈妈是模糊的。偶尔有几次看得清,都是在?吃完药之?后?。
“妈妈。”
它低低地叫。
它不仅看不太清,感?知能力也没有以前强。弟弟和姨姨们离它远了,它便感?知不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