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枫微微颔首:“师叔伯已经在那花圃里呆了快一个月了。”
    每日叶归尘都会吩咐要些好酒,但是他自己又不喝,只是放在对面的棋盘之上,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然而清枫观察了半个月,也不见有哪位师叔或师叔祖前来赴约。
    那百里花圃之中,只有叶师叔祖孤零零的一个人罢了。
    等不到人,叶师叔祖便将那酒倒了,又换上新的来。
    却是让清枫看不明白。
    陆妙韫摩挲着下颌:“我知道了,你去吧。”
    待清枫离开之后,陆妙韫才慢慢地往山上爬。
    凉风穿过暗沉的夜色,挟裹着清浅的花香扑面而来。
    她在花圃边缘伫立了片刻,这才穿过花丛走到那颗巨大的桃花树下,在叶归尘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师兄。”陆妙韫端起面前的青玉酒樽,看了一眼面前的棋盘,不觉秀眉微蹙。
    到底,还是走不出来吗?
    叶归尘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眸看着她,略带戏谑地问:“这回来,不是为了找我,而是为了躲别人吧?”
    陆妙韫惊觉于叶归尘的观察入微,见隐瞒不过,索性也干脆地承认了:“他来找我了几次,我都没见。”
    她没有说明自己口中的‘他’是谁,但是叶归尘却明白。
    上官云霆,是陆妙韫的亲传师弟,入门之后便一直跟在这位师姐身边修习剑法,最终也不免被陆妙韫所吸引,成为陆妙韫身边忠实的追求者之一。
    就因为陆妙韫曾经说过一句觉得那毛茸茸的灵宠颇为有趣,上官云霆便放弃了成为斩星剑宗掌刑剑主的机会,转头去天枢峰做了个饲养灵宠的司主,四下挑来有趣的灵宠饲养,有事没事送几只去天璇峰给陆妙韫解闷。
    上官云霆对陆妙韫的感情几乎是斩星剑宗人尽皆知的事情,然而两人磋磨了三百多年却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本来陆妙韫已经有了想要同意的想法,但是在见识了灵渊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之后,她便开始对上官云霆的示好退避三舍。
    上官云霆倒也是个执着的人,哪怕被拒绝了数次,却依旧不曾放弃。
    这次陆妙韫从魔界回来,他登门了几次都没有见到本人,似乎是有些着急了,便开始四处堵陆妙韫,最后便逼得陆妙韫连自己的天璇峰都回不去了,只能偷偷跑到叶归尘的天权峰上躲清闲来。
    叶归尘看着陆妙韫烦闷的面色,斟酌着开口:“有些事情,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倒不如坐下来说清楚的好。”
    陆妙韫苦笑一声:“若是能如此简单就好了。”
    当初她见识了叶归尘和灵渊两人为情所困的模样,着实是被吓出了心理阴影。
    即便是强大如叶归尘,也不免会为情之一字折磨得失了仙人风姿,成为跌落云端的谪仙。而那灵渊更是为此自苦了数年,若是没有被魔界之人强行掳回去,怕是不知道要在这人界漫步目的地搜寻个千百年。
    至此之后,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自己的师弟。
    陆妙韫在别的事情上杀伐果断,即使是在高手如林的斩星剑宗也丝毫不逊色,但唯独在对待感情方面却优柔寡断,做不出快刀斩乱麻的事情来。
    原本她以为,这段情感纠葛不过是她与上官云霆之间的事情罢了,但如今,她从顾忘尘处得知,上官云霆很有可能便是那个陷害叶归尘渡劫失败的内奸,又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他坐在一起?
    按照她火爆的脾气,早就扛着剑把御兽司的大门踩塌,再把人抓起来问个清清楚楚了。
    但是顾忘尘却约束着她不许贸然行事,因为他认为宗门之内尚有他人是上官云霆的同伙,须得将这些害群之马连根拔起才能彻底断绝祸害。
    为此,顾忘尘三番两次对着陆妙韫耳提面命,生怕她冲动易怒的脾气会坏了大事,最后干脆把陆妙韫扔给叶归尘照看,让她跟着叶归尘一起去了魔界。
    “感情一事,最忌讳双方在不沟通的情况下相互猜忌,你肯与他纠缠这些年,可知你也并非无意。我虽不知为何你迟迟犹豫不决,但我认为,你总该给他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叶归尘认真地望着陆妙韫,“这么多年了,无论如何,也该给他个答案才是。”
    陆妙韫听着,手里的酒盏微微一抖,便有些许酒液倾洒在她白皙的指间,又顺着指尖滴落在脚边的泥土里。
    片刻后,她反问:“叶师兄,你有答案了吗?”
    叶归尘漫不经心地从手边的棋盒里捻起一枚棋子:“此话怎讲?”
    陆妙韫屈起手指,轻轻地扣了扣面前的青玉棋盘:“你若是心中有了答案,怎么还独自一人在这里下无解的棋?”
    她微微勾起唇角,准备竖起耳朵听听叶归尘的狡辩。
    分明叶归尘自己也舍不掉放不下,却偏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他口中的话如何能让陆妙韫信服?
    叶归尘执棋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你是指灵渊?”
    陆妙韫挑眉:“难道这世间还有其他人能让你牵肠挂肚至此?”
    自从他们被那上古神灵用无上法力送回人界之后,叶归尘在返回斩星剑宗之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密室之中,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堪堪出来。
    谁知道他出来以后,便魔怔了似的坐在这花圃之中,整日自己与自己举着黑子对弈,旁的人和事再入不了他的耳目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