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惊诧地望着他,“最近电脑不好卖了?”
刘北安用小拇指尖咔咔搔着耳后,同猫在遍体淋湿后挠耳后无异,“好不好卖姑且不谈。问题在于,工资收入太少了,根本不够日常生活开销。”
“好卖,不赚钱,不觉得两者有所矛盾?”
“怎么说呢……市场经济下,利润有时不直接与销量挂钩。”
刘北安最初入职的小房产中介,在我们大四的年末淡季倒闭了。好在店老板喜欢刘北安的忠厚老实,又给他介绍了电脑城的销售工作,在戴尔(dell)品牌直营店销售笔记本。
据我所知,刘北点在工作上相当用心。入职不到一周,他就把所有型号的笔记本的性能参数和价位背得滚瓜烂熟。第二个月,销售额也名列前茅,曾拿过两次月度销量冠军。这样的他,怎么还会赚不到钱?
“受线上渠道的影响,销售利润被削薄了?”我猜测道,“可我听说,上个月你卖了将近二十台电脑。”
“数额倒是没错,但确实不怎么赚钱。”刘北安逮着一罐啤酒一饮而尽,“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软,从上不会在价格上忽悠别人。给客户推荐的,都是性价比极高的机型。”
我回想起读过的读者文摘,“很好啊,做生意不就是靠诚信拉回头客的。”
“正常生意确实……可问题在于,卖电脑是一锤子买卖。谁也不会隔三岔五地换电脑,除非是电玩发烧友。而有那样需求的人,对价格绝对门清。所以,周围的同行、同事,都是靠忽悠不懂电脑的小白赚钱的。你知道的,那种事我做不来。”
我点头表示理解,若是能做出那种缺德事,他也就不再是刘北安了。
“我帮你问问。不过,你知道的,我的熟人几乎都是同学,大多数毕业后去了正规金融机构——无比看重学历的地方。”
“没关系的,帮我多问问,不用多体面的工作,只要工资尚可,多苦多累我都肯干。”
我听出了些什么。
“最近急需用钱?”
“倒还好……”
“别瞒我了。你可不是那么在意薪资报酬的人。”
他用吃剩的骨头拼出第二代滑翔机的形状,摆弄了好一会。
“上次去见阿喻父母的前因后果,你知道的吧?”
我点头承认。
苏喻选择与刘北安在一起,最初是瞒着父母的。
毕业后,两人都找到了工作,又有了暂住的场所,苏喻这才鼓起勇气向父母告知刘北安这个人的存在。
随即,苏喻的父母安排了一场俨然面试的见面会。
苏喻的父亲是一家民营制造企业的总经理。母亲是公务员,似乎是个科长。苏喻的父亲在家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后来得知是曾经创业失败,从此失去了话语权)。总之,都是苏喻的母亲在问刘北安各种问题。一个很强势的女人。
面对刘北安,她父母的反应少见的一致——极其冷淡,似乎眼前这个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与他们毫无关系。苏喻的母亲就一些基本问题对刘北安做了提问。最后得出结论,眼前的青年男子背景荒芜、身无分文、学历潦草、前途无亮。
“毕业了,该考虑结婚的事了,可你还像小孩子一样欠缺考虑……这种关系我绝不会认可!”这是那天告别时苏喻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两人对此只字未答)。
最终,两人私奔似的,自己租房住在了外面。
“别理睬他们不就好了?”我愤愤不平地建议道,“反正都工作了,不依赖原生家庭也活得下去。”
“别那么说,”刘北安有些底气不足,“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
“你还帮他们说话?”
“半年来,苏喻的母亲就总趁我不在的时候来看她,每次都带来不少吃的、穿的东西。”
我困惑的挠挠耳根,“这算是和解了?”
“不知道……总之,她和阿喻聊了很多,在很多矛盾没解决的前提下。”
“最近一次,也就是上个月。她临走前说,想结婚的话,怎么样也得有个像样的地方住吧。”
我只能默然不语。
刘北安抛下易拉罐,仰躺在地板上,“对我来说,唯一的出路,得努力赚钱才行啊。”
我点点头,“明白,帮你留意工作机会就是。”
苏喻戴着厚实的棉布隔热手套,端来一锅盐水煮毛豆。
工作的话题自然到此为止。刘北安赶忙坐起,我们一边喝啤酒磕毛豆,一边谈着最近趣闻趣事。苏喻也参与进来,不时发表意见。
我发现桌子下面掉了个东西,伸手捡了起来。是一张纸壳包装的dvd碟片,包装上堂而皇之出现的半裸女子令我心里一惊,差点儿脱手。不管怎么看,这确实是近期惹起热议的某个成人3d大片。
“啊,这个……为什么在外面啊!”刘北安从我手中抢走碟片,手法迅捷地一把塞入衣物柜深处,转脸露出心虚的表情,“不是我买的,是电脑城的同事从街上卖碟的手里搞来的,看完了就硬塞给我。”
“那你倒是藏好啊。”我感叹道。
“这个人总这样,”苏喻接上话,“用完东西从不放回原位,把房间弄得一团糟。”
我回想起大学时代与他同居的惨痛经历,连连点头,“若是教训他,还会振振有辞地说些宇宙啊,熵啊之类的大话,全然不承认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