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天过去了,到了温喜兰回门的日子。
“这些烟酒、点心,都好好拿着,尤其是这坛老白干,我放在窖里陈了二十年,拿给你岳父去尝尝!”于千山帮儿子把酒挂在自行车把上,退出来几步打量片刻,摇摇头。
“该给你买辆摩托车的,自行车怎么看都不够气派,要不你还是开咱家的运货面包车吧!”
“您可得了吧,”于翔潜急忙摆手:“我觉得自行车就很好,摩托车嘟嘟嘟的,怎么看都像街溜子骑的,面包车待会儿小刘要去郊区工厂拉货呢,我开走了耽误事。”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又做了个叉腰的姿势。
“爸,我要是把平光镜换成墨镜,是不是更好看?”
于千山看他这副德行气得牙疼,儿子长得一表人才是件好事,可这小子偏偏很看中自己的外貌,还喜欢随时展示一下,尤其在家人面前更是毫不遮掩。
老头有点替于翔潜臊得慌,大男人成天跟只花孔雀似的,一点都不稳重,他转头捞过一把笤帚就要打。
“爸!在家里您怎么老是动手?您可是最要面子的,打人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您得注意形象,在外边成天装的一副德高望重老先生形象,一到家就成了老顽童…”。
“我打的就是你个兔崽子!”于千山只管拿着笤帚追他,爷俩围着鱼池跑了好几圈,恰巧被刚从屋里出来的温喜兰看到。
“爸,您慢点跑,别跟他一般见识。”温喜兰好笑的劝道。
于千山看到她先是一愣,急忙收住了脚。手里的笤帚前后左右放了一遍,觉得哪儿都不合适,最后干脆当拐棍扶在手里,讪讪的指指天空。
“今儿天气好,我,我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温喜兰知道,公公这是觉得自己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找面子呢。
“天确实不错,不冷不热的。”温喜兰笑着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笤帚在地上扫了几下,然后才放回墙边,算是全了老人家的面子。
回门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温喜兰和于翔潜也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于翔潜!”公公于千山突然叫住儿子,一脸严肃的道:“到了岳父家你小子给我有点眼力见儿!不然…”威胁的话到嘴边,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温喜兰,转向儿子的时候多了几分警告:“你小子知道!”
温喜兰不知道父子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今天她回门,于翔潜表现出来的顺从,也让她满心怀疑。
更让她疑惑的是,对于公公的言语威胁,于翔潜竟然丝毫没有反抗,还满脸笑容的道:“爸,您放心,待会儿到了知兰堂我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会惹岳父生气。”
“喜兰啊,”公公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又指指大门外面:“出了咱家的门,千万别跟人说我在家经常跟于翔潜动手,”老爷子说着皱了皱鼻子,一脸的难为情:“显得于翔潜太没面子,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人家知道了笑话他。”
“得了吧!”于翔潜满脸看穿一切的表情,扬起眉毛道:“您是怕人家知道您成天在家动粗,破坏您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吧?少拿我当挡箭牌!”
“于翔潜!”老头瞪他一眼,手里又要抄家伙,于翔潜急忙推着自行车往外跑。
出了祥宝斋,温喜兰坐着于翔潜的自行车往知兰堂方向走,一路上有不少人对他俩指指点点捂着嘴说悄悄话。
对此,于翔潜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在乎,温喜兰就更不在乎了,她悠闲的坐在车上,昂头挺胸的接受着路人目光的打量。
离知兰堂好几十米,温喜兰便看见父亲温贤早已站在门口往这边望,她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父亲应该老早就在外边等了。
“爸,”温喜兰跳下自行车跑了过去,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挤出笑脸:“您站门口干啥?走,回屋里坐着去。”
温贤的眼圈也是红的,姑娘虽然只离开家三天,可和往常已经不一样了,他抿抿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摇摇头。
“爸,您身体挺好的?”于翔潜嬉皮笑脸的跟上来打招呼。
他平日里根本不会对谁装出这副讨好的样子,温喜兰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为三天前大闹婚礼的事而心虚,怕父亲说他。恰巧附近的邻居也过来跟她打招呼,温喜兰怕父亲当着外人的面发脾气,便赶忙拉着父亲往屋里走。
“爸,走,咱回屋里坐下说。”
谁知温喜兰刚说完,温贤便把于翔潜拦在门外。
“你给我站住!谁教的你在长辈面前嬉皮笑脸?”温老爷子拉着脸,根本不顾女儿的劝说,挡在于翔潜面前上下打量他。
“我们温家的规矩,”温贤不紧不慢的道:“女婿头一次上门得给长辈磕头!不然不让进门!”
说完以后,他便从旁边的玻璃柜子上拿过来一只玉米皮编的蒲团,直接丢在于翔潜面前:“当然我们温家也不会白占小辈的便宜,磕了头就一定给红包!”他说完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包来。
于翔潜站在门口直接愣住了,先不说现在都是 1989 年了,就算往前倒几十年,陵澜县这边也没有女婿头一次上门就得给岳父磕头的风俗。
温老爷子说话的声音不低,门口本来就有好几个凑热闹瞧新姑爷的邻居,这下直接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