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心思其实很好理解,她对梁君实在是提不起爱,尽管他的相貌与她心中所爱的那个人有五分相似,但是执笙是个活得非常清醒的女人,她骗不了自己,也不会骗自己。她很清楚地知道梁君是梁君,尚阳是尚阳,所以在洞房那一夜,当梁君压在她身上动情地律动时,她是真的哭了。
因为疼,却不是身体上的。
梁君娶她并非自愿,而是尚阳的意思,所以她着实该恨尚阳的。尚阳就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可每当她闭上双眼时,便又会在脑子里浮现起尚阳的模样来,尤其是那曾经疯狂的一夜。
她问过尚阳,为何成婚四载至今不招驸马入公主府,为何至今乃是完璧之身……为何不爱她又偏要这么折磨她?可尚阳一个问题也未曾回答,只是笑,手上的力道却一下比一下重。执笙知道,尚阳就是喜欢看见她痛苦时候的模样。
比起她爱尚阳,尚阳更喜欢她恨她。因为她的爱让尚阳恶心。
李信诚曾来过一次,客气礼貌地问候了几句她近况后便匆匆忙忙地走了,执笙知道,自她从靖公主变成了靖妃后很多事便发生了改变。
比如她与李信诚,再也不能谈天说地下一夜的棋了,而今她不再是受人冷落的质子了,同样的,她再也不可能是属于尚阳的了。
时光飞逝,日复一日。
与尚阳久别,执笙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做梁君靖妃的自己了。她的那颗心已干涸得死去,纵然万物复苏,她的心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大婚那一日,她叫出“皇姐”的那一刻起,她知道,此生她与尚阳,便再无可能了。
入秋时,执笙被诊出了身孕。梁君继位两年,作为质子的执笙却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太医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的话,梁君听得不耐烦,手一挥便让其退下。
“靖妃,朕谢谢你。”梁君握住执笙的手,虚情假意道,“谢谢你让朕有了第一个孩子。”
“……”执笙躺在床上盯着床幔,眼睛有些空洞,半晌,她轻声对梁君道,“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梁君知道执笙的心不在他身上,没关系,他本来也就不在意执笙。若非是皇姐的意思,他又怎么会娶敌国质子作妃嫔呢?这个孩子来的忽然,现下陈梁两国关系日愈紧张,这孩子,自然留不得。
梁君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尚阳的时候,尚阳没有说话,梁君一时摸不准尚阳的意思,踌躇了一下,继续道:
“皇姐,朕还年轻,孩子还有的是。娶了靖妃是为了梁国的将来,但是朕的长子绝对不能出自一个质子……”
“啪!”尚阳重重地将奏折放到桌上,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一眼有些慌张的梁君,“你无能,可孩子无辜。这孩子既然来了,便让他安稳的生下来,倘若你敢做出什么有损德行的事……本宫决不轻饶了你。”
“皇……皇姐……”梁君向来怕尚阳,他知道,若非自己软弱无能,尚阳也决不会牺牲那么多,甚至在父王的授意下委曲求全地下嫁给掌兵权的宁国府,父皇过世后又踏上政坛,替他这个弟弟管理朝政。梁国早已外强中干,若非尚阳苦撑,恐怕灭国也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尚阳是个气质很凌冽的女子,可梁君知道,以前的尚阳并不是这样的,甚至在他十四岁以前,尚阳都只是个本本份份的长公主,不求名求权,只在那晋安殿与那质子呤诗作对,赏花赏月,倒成一段梁国大度,善待质子的佳话。可后来有一天,他的父皇忽然密宣尚阳进宫,父女二人彻夜长谈一番后,尚阳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心攻于心计,谋权划位,为了军权,甚至不过月余,便下嫁给了宁国府世子。
“可是……靖妃她……”梁君还想说什么,尚阳沉下了脸,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冷笑道,“我大梁还不至于软弱到要去为难一个质子,懂吗?”
“……朕知道了。”
尚阳来到晋安殿的时候宫人禀报执笙正在休息,想来是孕妇嗜睡的缘故,尚阳并不意外。
依礼制,本来成婚后的执笙该搬往别殿的,但因为她身份特殊,便是不了了之,这倒也方便了尚阳懒得找人带路,遣了下人后便直径去了内室。
因为执笙还在休息,所以内室外只站了两名当值的宫人。尚阳忽然来此,宫人们并不意外,只是欠身行礼道:
“参见长……”
“免礼。”尚阳挥了挥手,打断了她们的话,淡淡道,“退下吧。”
“喏。”
宫人走后,尚阳却在门口站了一会,大抵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半刻后她敛起了神色,伸手推开了门,提步走了进去。才往里走了几步尚阳便远远地看见了正侧着身子躺在软榻上酣睡着的执笙。尚阳怔了一下,脚步放轻了一些,走到桌边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不动神色地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睡着了的执笙,相貌还是以前的模样,然而人却是清瘦了不少。
尚阳看了半晌,有些出了神。坦白来说执笙是个相貌很恬静的女人,亭亭玉立,知书达礼,温婉娴静,像足了江南水乡的孩子。可尚阳知道,执笙并不是,并不是那些说起话来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江南人。执笙很刺,也很倔。儿时太傅授课,执笙总要夜里挑灯看书,不甘落后。她与尚阳互相比较,若不是来梁为质,以执笙的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