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中传出声音,有威胁辱骂,也有哀嚎求饶。
问荇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腕,幻觉减轻了些,但等到痛觉消失,幻觉又阴魂不散缠上来。
“……”
他一手抽出一张符咒,用狠拍在怨气上,耳根终于清净半晌。
长明的“灵鸟”飞扑上前,翅膀裹挟着新一轮的怨气,狠啄他捏着符咒的手。
“咳咳咳……”
问荇的手抽搐了两下,眼神涣散,带有柳携鹰怨气的灵玉从他右手指尖滚落,沾染了鸟喙咬伤生出的血污。
灵玉落在地上的一瞬发出污浊的光,在昏暗的卧房里分外明显。
桎梏住问荇的怨气骤然停手,长明的目光被这块灵玉吸引。
它在找怨气的主人,说明怨气来源就在附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携鹰还在屋里。”长明的声音兴奋地变了调,他看向问荇。
问荇脸上出现一瞬的慌乱,随后又变得镇定。
“你觉得可能在吗?”他声音嘶哑。
长明没理他,用怨气化成手托举起灵玉,随后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名的咒语,将自身怨气灌注给灵玉。
“起!”
灵玉发出剧烈的光芒,随后漂浮在半空中,直直朝着角落砸去。
怨气升腾耀眼鬼火,问荇的双目被刺得睁不开。幽蓝色照出不起眼角落的地板上,有细小的黝黑缝隙。
大户人家多少都有避难的地宫地窖,柳携鹰屋里果然也有个小地窖!
长明的呼吸加快。
地下和水底都能掩人耳目、遮盖怨气,他曾经靠着龟缩地宫躲过隐京门的追查,自然明白问荇使得是什么技俩。
难怪问荇能只靠灵玉就以假乱真伪造怨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来柳携鹰本人就在地窖里。
怨气轰击窖口,问荇费劲伸出手去想要阻拦,手却只能无力垂下。
地窖上没有太复杂的封印,只有掩盖气息的简易术法,轻而易举就被长明破开。
他恨恨回头,看了眼问荇。
“过会再处置你!!!”他身上的厉鬼尖叫着,道出长明的心声。
问荇一声不吭,靠在柱子边喘息,呼出的气都带着血腥味。
鲜血糊了他的视线,隐约间房屋坍圮处破开雾气,有人影攒动。
地窖里黑洞洞,看不见人影。
长明将怨气伸进去探查,这可狭小到只能通一人的地窖却宛如无底洞一般,怨气进去后没有半点回响。
他的动作又开始显得急躁,一日中阴气最重的时候是子时,再往后他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弱。
问荇用力眨了眨眼,眼角余光看清道士的身影,两人周旋间,他们已经把柳携鹰的卧房团团围住。
经过短暂的休息,他身上的体力渐渐回流。
一张符咒悄然落在他身旁,厉鬼的嬉笑怒骂声里,穿出长生焦急的声音。
“问荇,你快想办法往外挪,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连鹊呢?”问荇用微弱的气音问。
“他好着!”长生又气又急,“你快出……”
没等他说完,符咒就抵挡不住怨气碎裂成齑粉。
问荇抬起头,黑雾中露出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被怨气变成的手狠狠提起,重抵在墙边。
“你先替我下去看。”
黑雾涌动,要把问荇扔下地窖去。
问荇反手抽住施了术的小刀,一声不吭朝着束缚住他的怨气捅去。
一刀,两刀。
他双目通红,似不要命般攻击着怨气,另只手反制住飞来啄他的诡异灵鸟,华服破碎,鲜血给他苍白的嘴唇上了色,问荇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艳鬼。
长明也没料到问荇都成这强弩之末样子,还能爆发出如此强的力量。他分神间怨气松绑,问荇脱离控制,直直往下坠落。
时机到了。
问荇垂下手。
手腕上流下的鲜血滴入地窖,洞底骤然亮起夺目光芒。
柳携鹰的卧房成了阵法,地窖的位置成为阵眼,鲜血为引,靠着怨气潜藏的法阵逐渐浮现。
“不,不————!!!”
沉入地窖中的怨气想要逃离,却渐渐化入法阵之中,被阵法吸收。
它们哀嚎着求救,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一阵风稳稳托住将要摔在地上的问荇,问荇目视前方,刚好与柳连鹊四目相对。
茶色的瞳变成久违的青色,无形风将问荇圈住,开辟出安全的空间。
问荇费劲扯了扯嘴角,却已经没力气笑。
柳携鹰的卧房成为圈住怨气的牢笼,长明目呲欲裂,可护在问荇周身风墙看似脆弱,却牢不可破。
“怎会如此!”他的声音已经没了诡谲之感,粗听和常人无异。
“既然是暗道,自然……四通八达………”问荇用气音说着,额角的淌落的血仍未止住。
这地窖是躲灾之用,可以通往柳家好几处地方,里头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地宫。柳携鹰被藏在地宫里,但也在长明破开地宫时,被守在地宫的道士及时转移走。
除去在屋外护卫的道人,隐京门还有三分之一更多的道士躲藏起来布置阵法,就等请君入瓮。
长明依靠怨气行凶,却因为周身怨气过重被影响判断,反倒栽在怨气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