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附耳在老汉说了什么,老汉迟疑了一下然后便重重地点了点头,见老汉同意了,她便拉着缀儿俯低身子悄悄跑到了桂花树的下面,从地上拾了几块碎石头放在兜帽里,然后让缀儿托底,双脚一蹬歪歪扭扭地便爬上了树,缀儿则随着老汉一起混进灾民群里,跻身到前头去。
除了那个老汉,并没有别的灾民注意到她。她藏身在桂花树里,从衣兜里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打鸟儿的弹弓,将弹弓拉满,拈出石头往匪徒脑壳上射去,打得那几个匪徒眼冒金星,气急败坏地吼道,“谁他妈拿弹弓打老子,被老子看见,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这时她突然大声喊道,“大家别被他们蒙骗了,他们不是灾民,他们是冒充灾民匪徒,之所以闹事就是为了抢粮仓里大家的救命粮,粮要是被他们抢走了,大伙儿就没有饭吃了,大伙应该相信官府,团结起来,把帮匪徒赶跑了,你们才能有饭吃!”
烟景刚说完,那个老汉也奋力挥臂喊了起来,刚才吃的几块干粮总算给他助涨了不少声量,他指着他们大声喊道,“乡亲们,他们不是灾民,是抢粮的匪徒,就是他们抢了我吃的粥,丧尽天良的东西,连老人一口吃的都不放过,还想着嫁祸我们,大伙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那老汉一声讨,果然群情激愤起来,一提到粮食,顿时清醒过来,那是他们性命攸关的东西,绝对不能让这帮匪徒抢走了,谁让他们没饭吃,他们就跟谁拼命,虽然饿得发晕,但却也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士气来,个个都扔出手中的碗来砸那帮匪徒,没有碗的便捡起石头砸,前头的厂役也刷刷拔出剑来,那帮匪徒见情形不对,只好夺路而逃。
一个眼尖的匪徒看到了藏在桂花树里的烟景,知道是这个小妮子起的事,顿时目露淫邪凶光,伸手招呼另几个匪徒过来,然后便握住树干使劲摇晃,想将烟景从树上摇落下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坏了爷们的事,快把她弄下来扛回寨子里去。”
烟景心中暗叫不好,便顺着树枝往棚顶的方向爬去,眼看已经爬上了棚顶,但那棚顶上都是积雪和残冰,手上抓不稳,身体便不住地往下滑落,眼看就要四仰八叉地从一丈多高的棚顶坠落,下头便是正在熬煮着粥的一口大锅,一时间脑中只闪过一个惨烈的念头,她莫不是要掉进这粥锅里被熬成肉粥吧,实在太惨了!
烟景脑袋发晕,不禁悲痛欲绝的闭上了眼睛。
也正是那时,几道刀影闪过,只听见几声惨叫,空中飞溅起几股三尺高的鲜血,洒在雪地上触目的红,那几个匪徒被人一剑毙命,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翻了几下眼皮子便死去了。
这边厢有个凌历的身影在杀人,那边厢却有一个疾快的身影飞上半空中接住了她,并一阵风似的将她带到了眼下这个无人的角落里。
好似一阵劲风刮过,烟景只觉得自己如同落叶一般在空中轻盈地旋转飘荡,慢慢地落在地上,她的面纱被风撩起了一角,待她的双脚触碰到那硬实的土地,断了的意识方回来,身上并不觉得疼痛,反而是一种被卷裹住的温暖,在心中层层漾开,她试着睁开了眼睛,便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如同夜空一般,布满了亮闪闪的星渣子。
她一下子愣住了。
竟是他!她没看错,真的是他欸!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竟这般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还救了她的性命!她以为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去是必死无疑了,却不曾想他竟如天神降落一般,广袖一挥,将她这副肉/体凡躯解救了下来。
她觉得她此刻好像佛门弟子突然遇见佛祖一般,被他身上赋予的神光给笼罩住了,惊喜感像海浪一般直冲上她的头顶,她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她站稳了,聿琛便松开了扶在她腰上的手,见她正呆呆地看着他,不免暗自觉得好笑,转身便欲离去。
房檐下的雪水滴答落地,烟景正好站在檐角下,一滴,两滴,三滴雪水滴落在烟景的头上,她打了个激灵,被自己的痴傻的样子气笑了,不禁伸手锤了锤脑袋,险些误了好事,幸好他还未走远,急急便赶上去,也顾不上许多了,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他宽长的衣袖。
他的步幅有些大,她的脚步被扯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有些发窘地道,“公子请留步!”
聿琛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被她扯住的衣袖。
烟景心如小鹿乱撞,只好松开了手,端端地行了个揖礼,“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铭记于心,他日必当报答公子的恩情。”
又道,“一时情急鲁莽了些,还请公子见谅,实是怕公子如那日在街边那般只字不留匆匆便走了,寻也寻不到。”这一说完,小脸便有些红红的。
见她提到梅林,聿琛眉间动了一下,“我只是偶然路过相救而已,并不图报答,姑娘请回吧。”说罢又拂袖而去。
第6章 |风流
“公子!”烟景却不甘心,她扯下脸上的面纱,又追了上去跑到他的面前,“公子大义不求回报,但烟儿却不能忘恩,还请公子稍稍驻足,让烟儿聊表感激之情。”
她今日只头上只梳了两个小鬏髻,分别插了两朵雪白色的山茶绒花,穿了玉色酡绒软绸袄子,披着樱草色滚风毛的狐皮大毛羽缎斗篷,一身毛绒绒的,风一吹毛蓬蓬的飘动,又柔软又活泼,此刻跑到他面前,很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熊,极是可爱水灵。
聿琛挑了挑眉头道,“今日粥棚动乱,若任事态发展下去,这些饥不果腹的灾民都会遭殃,你是个柔弱女子,敢跟匪徒对抗,帮助灾民赶跑了匪徒,也算得上是义举,这些灾民应当也会感激你。只是这次我碰巧救了你,也应当提醒你一句,若没自保能力,别轻易去冒险,小心赔了自己的性命。”
他虽然态度冷冽,却也有几分关怀在里面,否则犯不着去提醒她,如此一想,心中便有轻轻浅浅的快乐弥漫开来,嘴角也扬起几分笑意,原来她所做的都被他看在了眼里,虽然刚才那一幕真的是很险了,但不仅救了灾民还博得他的关注,也算是很值了,想来今早去宝殿拜了佛祖,莫不是佛祖显灵了?她嘴里不禁嘀咕道,“怪不得大家常去拜神,原来是真的灵验,我不过想着早点再见到他,可巧就让我心想事成了,看来以后还要多去拜一拜,早日成就我的姻缘。”
聿琛见她沉浸在笑意中,隐隐听到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拜佛求姻缘,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奇怪。
烟景挠了挠头发,有些尴尬地笑道,“小女子天资顽劣,得蒙公子提点,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聿琛不过略略点了点头,衣袖一扬,便又走开了。
烟景又追了上去,“公子,我的名字叫柳烟景,杨柳青青的柳,烟花三月的烟,良辰美景的景,小名叫三三,一二三四的三,你既不肯告诉我姓名,不若我给你取个名字,怎样?”
这女子可真是狂妄之极,他堂堂太子,岂能容她一届小小女流取名,聿琛面上有不悦之色。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有加快之势。
“叫你叔夜,可否?我从前读书之时,最慕竹林七贤的名士风流,竹林七贤中,最喜嵇康的风度容止,犹想见其人,公子容貌品性,如松如玉,潇洒磊落,便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嵇叔夜。”
虽然走得远了,她说的话一串串地落入风中,如风铃一般在他耳际清脆响起,风呼呼地在耳畔拂过,挠得他耳朵一阵酥酥的麻,她说给他取名叫他嵇叔夜……真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才会对他有这般浪漫纯真的幻想,脸上那丝阴云终究是遁去了,慢慢漾起一丝霁色。
眼看是追不上了,烟景追了一段终于停住了,累得直喘气,这样追上去又是个什么意思呢,她又逮不住他。他的脚踩得比风火轮还快,分明不愿意跟她多呆一会儿。可恨,她已经动心了,可他却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简直猜不透,更摸不透他。
他今日穿着苍青色行云流水暗花缎宽袖袍子,发髻上束着素色的逍遥巾,脑后的发带随风扬起,真是潇洒之极,烟景望着他的背影,大袖招风,衣袂飘飞,身姿清逸,真是神仙般的男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里,烟景才扭身回去了。
刚转过头,便看见缀儿在后面直赶着她跑过来,嚷道,“小姐,奴婢在你身后一直追你,你怎么就听不见呢?”
烟景眨了眨眼睛,“我刚才正追一只雪兔追得紧呢,所以没听见你叫我,可巧还是让它跑了。”
缀儿本来急得都快哭了,见烟景安然无恙,又不禁破涕为笑,“小姐,你又来捉弄奴婢了,奴婢分明看到你在追那个很俊的公子追了一路,害得奴婢也追你追得好苦。”
烟景嘘了一声,“不许说漏嘴让嬷嬷知晓了。”
“小姐,嬷嬷想必在着急寻我们,我们赶紧回去吧,若是让嬷嬷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可又要惹她老人家生气了。”缀儿说着便拉着烟景回去了。
待离了她的视线,杨奇方从一旁走近他的身前,笑道,“主儿,那女子好似对你十分有意,纠缠许久,眉目间顾盼有情。”
聿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一旁暗暗跟随的傅云也走上前道,“主儿,与明/慧禅师相见的时辰快到了,禅师此刻应当在禅室等着你来呢。”
聿琛看了看蜀冈山寺上缭绕的香火烟气,淡淡道,“今日见了血腥,不宜冲撞了佛门的清修之地,你去告诉明/慧禅师,我明日再去访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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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慧禅师的精室。
明/慧禅师身披紫罗袈裟,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面目慈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聿琛进来,双手合十行礼,“贫僧明/慧,今日与施主在此相见结得佛缘。请问施主何来?”
聿琛自小便有块心病,他用了儒家之理学、心学皆不得开解,此次来扬州办差,便听闻大明寺中有位明/慧禅师佛法光大,德行清高,想此心病也许用禅宗之道可解也未可知,便决心去拜访禅师听其指引佛法。
聿琛还礼,说道,“听闻禅师在大明寺讲经说法,普度群生,座下听经闻法者,皆能开悟见性。我今日来,便是想请禅师为我讲一讲《般若心经》中的佛法禅机。”
明/慧禅师请聿琛坐下了,“施主以前可曾听闻过佛法?”
聿琛道,“未曾。”
明/慧禅师盘腿坐在椅子上,目露慧光,悠悠道,“善哉善哉,那么贫僧便先给施主讲讲什么是佛法。佛说一切众生从无始来,佛法最精深的要义,一言以蔽之,是无我。人人心里皆有一个“我”的执念,认为我即是我或者我所有,万事万物皆以我为中心,对于我生出偏爱之心,生出妄想,这便是每个人苦恼的根源,而无我便是破掉我这个妄想执著,如此才能见到佛的真理,见到般若。《般若心经》说‘照见无蕴皆空’这五蕴皆空就是无我,所以要理解什么是无我,便要知道这五蕴是什么。五蕴是色、受、想、行、识……”
聿琛本是有慧根之人,在明/慧大师循循善导地讲了数个时辰精妙的佛理之后,已有所开悟,禅师讲到‘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的佛理时,聿琛只觉心中豁然一亮。
临了明/慧禅师还念了几句善哉善哉,说他是有大乘根器之人,若虔心礼佛,可为天下苍生带来福报。聿琛听了心中微跳,淡淡一笑谢过了禅师。想来明/慧禅师果然是洞了佛法智慧的高僧,不问来历,只观他气宇谈吐,便多少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从明/慧禅师的精舍出来,聿琛只觉春风拂面,脑中尤想着禅师讲的偈语“参禅何须山水地,灭却心头火亦凉”,这真是真理之言!心头的挂碍灭却了,便可安然清静,无怖无惧,纵使在烈火之中,也觉清凉。
他心中已然洞明,相信再慢慢修行参悟,便可彻底解开迷情。
聿琛脑中拂过昨日那个女子的倩影,他的心病之一是不喜亲近女色,一向对女子拒而远之。可自梅林遇见那女子,他非但丝毫不会排斥与她的接触,还主动抱起了她,昨日在粥厂亦是如此。他们数日之内竟几番碰面,可知这女子应当是他的善缘,也许经历了她之后,便可慢慢开解他于女色方面的抵触之情。
第7章 |手腕
柳府在扬州城的西北郊,南临城内大街,沿街往南走几里便是扬州风景名胜之地瘦西湖,绮丽的山色湖光和繁华热闹的街肆只需在虹桥上一站便可一览无余。实在是一个极好的住处。
柳府人口简单,因此这府邸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三进的院子,从东北边上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打通后改作后花园,烟景便住在这花园内的小院子里。
这几日天气太冷,外面的院子里都是厚厚的积雪,嬷嬷管的严,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除了读会儿书,习习字,捏几个小泥人,在烘得暖暖的炕上睡觉以外,便觉得无事可做,虽然她现在的身子已经完完全全地好了,但却觉得整个人懒懒的,浑身不得劲儿的样子。
“无事家中坐,一日似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一百四。”烟景午睡醒来伸了个懒腰,禁不住叹了口气。
以前无忧无虑的她怎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想来都是因为心中总是想着那个不肯透露姓名的男子的缘故,他越神秘,她便越好奇。
终于挨到晚上了,本想去爹爹的书房闹闹他再滚到他怀里撒会娇的,但爹爹这些天都是早出晚归步履匆匆,回来已经是亥时末刻了。
娘亲过世以后,爹爹这十几年来一直没有续娶,身边只得她一个女儿,自然视若珍宝,难免对她有些骄纵太过。爹爹前些年从从五品扬州通判升任五品的扬州同知,现今扬州雪灾严重,爹爹整日忙着赈济灾民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她也不好去打扰他老人家。
不过,她倒想出了一个法子,既可以陪陪爹爹,又可以出外面去透会儿气。
果然第二天卯时不到,她便早早起床梳洗穿衣,爹爹的马车每日卯时三刻从府里出发,她得赶在这前头才能上爹爹的马车。
烟景先去嬷嬷那打个报告说今天想去知府大人家找诗荃姐姐玩,诗荃是烟景素日的好友,住在府衙的内院里。
毕竟是从小一起玩的,看烟景这两天也没精打采的样子,嬷嬷便点头同意了,少不得嘱咐了几句,让她仔细些,早点回家。
烟景高兴地抱住嬷嬷,拿香香的脸蛋在她怀里蹭了一会才出门去,看见爹爹的马车正停在大门外,想必是要准备出发了。
烟景几乎是小跑着钻进爹爹的马车里,柳燊过了片刻后才进了马车,烟景正坐在暖炉边取暖,见女儿出现在马车里,似乎有些意外的神色。
还未等他开口,烟景已经伸出小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他道,“爹爹,女儿今天随你一同去知府衙门,你去办公,烟儿去找诗荃姐姐玩,我们刚好顺道儿,烟儿保证不给您添乱子的。”
柳燊平日里话不多,虽然对女儿万般疼爱,但也不含糊,当下便摇了摇头,“这么冷的天,出去万一又染了风寒岂不难受,爹爹这几日都很忙,也看顾不了你,你还是在家吧,我也好放心些。”
“爹爹,我已经在家呆了大半个月了,实在闷得慌,这些天雪已经晴了,你看我今天穿得这么多,一点都不觉得冷了,而且去府衙这么近的路程,我已经答应了嬷嬷会早去早回的,你就让我去好不好嘛。”
烟景今天穿了月白绣花银鼠窄身袄,外面罩了一件大红羽缎白貂毛的鹤氅,头上戴着银鼠暖帽,穿得严严实实的,像只胖胖的小松鼠一般。只露出的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像晶莹剔透的黑宝石一般忽闪忽闪的,在这冰天雪地里极是灵动秀气。
柳燊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期盼的眼神,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好点头同意了,随即便吩咐马车起驾。
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知府衙门。
烟景跟着爹爹一同进了府衙大门,过了仪门之后便是大堂了,过了大堂,到了二堂的穿阁前,爹爹吩咐阿文叔好好照看小姐,巳时便可送她回柳府。烟景乖乖点了点头,目送爹爹进了公廨。
过了二堂的穿阁便是后堂了,是知府大人接待上司和商议重要政事的地方,后堂跟内宅相连,后堂东便是偏院,诗荃姐姐便住在此处。
烟景从前去诗荃姐姐那,都是从内宅的角门处进来的,今天因为随爹爹一起来,所以从大门那进来,内宅门口守着两个小厮,说了来意后,便领他们进去了。
烟景本想着今天来得早,若是诗荃姐姐还没起床,倒可进去闹她一阵,谁知刚进了院子,便见到了诗荃的管事嬷嬷张嬷嬷,那张嬷嬷本在院子里分派其他丫鬟做事,看见烟景来了,忙笑着迎了上来。
“柳姑娘,你来的可真早,本来这时候我家姑娘应该也起床梳洗了,只是今天不巧了,姑娘一早便跟夫人去大明寺烧香还愿了,方才已经出门了,就你来的半刻钟不到,你先随我进来坐一坐吧,要辛苦你在这等一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夫人和姑娘应该就回了。”
烟景有些小失望,但既然来了,这样回去也是无趣,坐坐也无妨,便跟张嬷嬷进了一间暖阁里面,文叔说他在内宅门口候着,小姐巳时三刻便可出来一同回家去。
烟景点了点头,文叔便先退下了。
张嬷嬷吩咐膳房给烟景做了一杯牛乳茶,差人端来芙蓉糕、雪花酥、糖蜜酥等几样精致的糕点和并细巧果品。
诗荃养了一只猫叫雪珀,身上纯白而尾巴独黑,两只眼睛的瞳色好像琥珀一样,很是精灵,见烟景来了,“老朋友”雪珀也来到烟景的脚边蹭啊蹭的表现它的亲昵,烟景便将雪珀抱在怀里,抚摸着它光滑柔顺的毛发。
张嬷嬷也进来陪她说话,问了烟景近来的情况如何,然后便说起了诗荃姐姐的婚事,已经许了京城世勋忠义侯府二房右副都御史徐达的嫡长子,月初已经下了聘礼,日子定在明年年初。
张嬷嬷说起这门亲事眉宇间便有几分得意之色,烟景便也跟着附和几句,为诗荃姐姐道恭喜。
忠义侯府门庭显贵,祖上是开国元勋战功赫赫,被先帝封为忠义侯,世袭罔替,到徐达这一代已经袭了三代了,徐达自小便十分好学上进,并没有因祖上有荫便不思进取,安享富贵,反倒用心苦读,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考取了功名,由圣上钦点任了大理寺少卿一职,后又升任了右副都御史,成为朝廷重臣显宦,娶了安国公的嫡女做夫人,生了二子,长公子任户部郎中,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忠义侯府有世袭爵位,官场又显达,真个是富贵非常,如日中天啊。
诗荃姐姐出身贵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描绣针线也很了得,姿色出众,品性又好,堪称才色双绝,在扬州城内素有声名,因此来求亲的自然踏破门槛,但她眼界是很高的,寻常门第也瞧不上,如今要嫁入这等显贵之家,也算是称心了。
诗荃姐姐不过比烟景大了一岁,她及笄礼的时候,烟景也来了,那时便已经听闻李家主母为她张罗亲事了,要为她觅得一位上好的夫婿。
不曾想及笄礼过了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诗荃姐姐的婚事便已经说定了,还是这么显赫的人家,高门嫁女,以诗荃姐姐的才貌,也是堪配的。
烟景有些感叹,何以女孩子家年纪小小的,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日子还没过够,便要嫁作人妇了,继而生儿育女,管家主事,十年媳妇熬成婆,待成长为一家主母,昔日那个娇俏明媚的小女孩却慢慢寻不见了。
自小的玩伴就要嫁作侯门贵妇了,往后自然不能常常在一块了,烟景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但还是由衷地为诗荃姐姐感到高兴,但愿这是一段和谐美满的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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