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很想你。”太子道。
    明禾微微垂下头,避开了太子的注视,一句话都没有说。
    太子的面上难得的出现几分无奈,叹气道:“罢了,回去好好做事吧。”
    明禾起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一名宫装女子抱着一件披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动作柔和的给太子披上。
    太子半握着她的手,语气中带着歉意:“吵到你了吗?”
    太子妃语气温柔:“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
    太子扶着她坐下道:“孩子又闹你了吧,等他出来我好好教训他。”
    太子妃拍了拍他的手道:“孩子都没出生,你就想着教训他,我可不依。”
    太子看向太子妃略微凸起了肚子道:“柔娘,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不会经历我们曾经受过的罪。”
    太子妃含笑看着他:“好。”
    接下来数天里,董章庭带着明禾几人先后把乐清交代出来的各家拜访了一遍。
    面对董章庭等人带来的证据,有些人家破口大骂,并且直言他们威胁朝廷命官,次日就上折子严厉申饬青羽卫嚣张跋扈!
    有些人家则面色大变,好声好气的哄着几人,将他们要求的数目奉上后,赶紧把他们打发走。
    半个月下来,他们便收获了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和上千本弹劾折子。
    面对臣子们的哭诉,正元帝一脸疑惑道:“既然你们认为青羽卫是在诬陷威胁你们,你们又为何要把钱给他们?是认为寡人会偏心青羽卫,随意向无辜贤臣伸手的昏君!我看张卿就做的很好嘛!”
    张大人是对董章庭等人破口大骂的其中一家。听闻正元帝的夸赞,张大人身板挺得更直了。对其余大臣的怒目而视,不屑一顾。
    其他大臣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混球竟然要踩着他们的名声上位!
    正元帝又一脸体贴道:“既然诸位大臣认为青羽卫冤枉了你们,证据不实,不如寡人派人到各家详细调查调查?”
    各位大臣连忙摇头拒绝,他们哪里会愿意让皇家的人来插手他们家族的事情!
    一个个都承诺不用劳烦陛下,自己一定好好收拾家里。
    下朝之后,沈奉秀一脸疲惫的回了沈家。今□□堂之上纷乱不堪,吵得他脑子都大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事和他们沈家没有关系。
    当他走近书房,立即停下了脚步。
    四名身着青袍,面带青色面具之人出现在他的书房。
    其中一人正在看他摆在桌面上的北疆地图。
    听到动静,那人看了过来:“沈大人身为工部郎中,私下里倒是对北疆兴趣颇多。”
    沈奉秀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文质彬彬。哪怕不高兴,也带着多年家族培养出来的克制和内敛:“青羽卫如今的权力已经大到连私下的爱好也要管束吗?”
    董章庭摇头:“自然不会。沈大人,应该明白我们来此的目的吧。”
    “阁下近段时间在午京城威名赫赫,谁人不知。但是我们沈家行事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你今日算是来错了。”沈奉秀道。
    董章庭也不恼,让王元将把之前他们查出的的证据交给沈奉秀。
    沈奉秀接过证据,看了几眼后,一直克制的怒火彻底爆发:“胡说八道,匈奴和我们沈家有血海深仇,我们怎么可能给他们送粮食!”
    董章庭意有所指道:“你说的是您的弟弟,沈家二公子吧。听闻他于正元九年,为了守卫北苑城战死。说不定,二公子的死就是某些人的故意为之,而这些粮食就是报酬呢?”
    沈奉秀满目愤然看向董章庭:“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我的亲弟弟!”
    面对沈奉秀的怒火,董章庭不以为意。甚至有心情在想,还是太年轻,一点就着。他前世潜伏在北疆,到底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董章庭摇头道:“沈大人多心了,本官不过是提出一种假设,您没必要那么生气。”
    明禾默默的看了一眼把人气的快爆炸的董章庭,又默默的移开视线,和其他两人当起了木头人。
    沈奉秀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不管你们这些证据从哪里来的,我们沈家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哪怕当着陛下的面,我也敢这样说。”
    董章庭鼓掌道:“沈大人高风亮节,本官佩服。既然如此,本官只能这段时间多派人在您家附近的多加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诬陷沈家。”
    沈奉秀眸光如电刺向董章庭:“你要监视我们沈家!”
    董章庭点头:“本官也是为了还沈家一个清白,不用谢。”
    沈奉秀眼睫毛颤动,数息之后道:“把证据都留下,我们沈家之事自己会调查,不用你们费心。说个数吧。”
    董章庭道:“沈家造船技术。”
    沈奉秀面色阴沉:“你不要得寸进尺!”
    董章庭道:“既然沈大人不愿意,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回见。”
    在董章庭起身要离开时,沈奉秀冷声开口:“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章
    王元和刘创偷偷嘀咕。
    “从沈家回来后,千户大人已经安静坐在理事房半个时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不像千户大人往日的风格,有古怪。”
    “你们俩在外面嘀咕什么,事情做完了?”明禾将沈奉秀交上来的船只图纸交出去后,回来就看到王元两人远远的站在理事房外说着小话。
    两人一看到明禾,吓得身板都正了几分。
    最后还是稍微大胆一点的王元凑到明禾身边说起了两人之前的担忧。
    明禾闻言,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董章庭之前在沈家说的话,确实过分了一些。但是若说他事后会因为这些话自责,就他这几个月对董章庭的了解来说,这人没那么高尚的品德。
    明禾刚要说什么,将两人打发走,就听理事房内的董章庭高声说道:“明禾,你带着王元,刘闯进来。”
    三人刚进书房,就听董章庭吩咐道:“明禾,接下来一个多月之内,你和王元密切关注我们这段时间拜访的各家反应,把表现异常的人家都记下来,他们很有可能就是真正和惠明郡主有牵连的人家。”
    明禾问道:“你说的表现异常指的是哪些?”
    “依你们看来,我之前的行为过分吗?”董章庭问道。
    明禾一如既往情绪不多,但是王元和刘创眼睛飘忽,避开了董章庭的注视。
    “说实话。”董章庭道。
    王元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确实有那么一些些过分。”
    面对王元的坦诚,董章庭点头赞同道:“没有错,就是很过分。如果是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敲诈了一大笔银子,还因为对方势力大不得不给,你会有什么反应?”
    刘闯眼见王元得到了董章庭的赞许,连忙主动抓住机会说道:“属下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报复那些敢敲诈我的人,最次也要给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委屈。”
    董章庭同样不吝啬赞美道:“你说的没有错。”
    王元刘创眼中都闪过一丝喜悦。没办法,以前跟在明禾老大身后,安心是安心,但是明禾老大自己都是除了任务需要之外,自己都不爱说话,哪里会时不时找机会夸一夸他们。
    虽然他们也知道明禾老大心里都记着他们的功劳,但是经常被夸,他们也开心嘛。
    董章庭继续说道:“惠明送给我们那么多证据,如今那些证据被我反送给了那些世家大族。若是他们和惠明无关,必然会急于调查究竟是谁在陷害他们。你们要做的就是盯住那些没有什么动作的家族。”
    明禾两人若有所思。
    刘闯见王元已经拿到任务了,心中有些着急,眼神殷切的看向董章庭。
    董章庭也不卖关子,直接指派道:“你这段时间带着人盯死沈奉秀,我要知道他每日的行程,还有日常遇到的人的身份,记住,不能被人察觉!”
    听见董章庭严肃的话语,屋内几人都肃然了几分。
    王元和刘创下去后,明禾问道:“沈奉秀有问题?”
    董章庭摇头:“不一定。”
    虽然知道沈奉秀是日后北疆之战的导火索,但是在今日见到沈奉秀本人之前,他都以为他前世冒险易名换姓潜入北疆王庭,挑拨王子关系,最终引动北疆之战的行为主要是出于天性中暗藏的冲动,是他自己的想法。
    可是今日一行之后,这种想法悄然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沈奉秀为了避免青羽卫盯梢他们家,不惜用沈家的造船技术交换的时候,董章庭明白,这家伙一定是要做一件不想引起青羽卫注意的事情。
    在结合时间推算,沈奉秀想要做的就是找机会离开午京城,开启他的潜伏大业。
    虽然沈奉秀确实找到了不少北疆和匈奴的资料,但是以他今日的表现来看,这位如今尚且没有身为一个合格的间谍应该具备的品质。
    因此,董章庭怀疑沈奉秀的前世的行为背后很可能有人在推波助澜。
    他心中隐隐有感觉找出背后的隐藏之人,能帮他解决不少麻烦。
    明禾从他的表情中也看不出他是真不确定,还是故弄玄虚,只能琢磨着稍后给刘创处多安排一些得力之人。
    接下来几日,午京城中上至朝廷,下至民间都热闹非凡。
    朝中不少大臣都在上表要求约束青羽卫的权力,更有甚者表示青羽卫应该归于刑部管辖。
    青羽卫的报复也随之而来,前前后后不少大臣不是后院起火,就是违法犯罪的证据被爆出,不少官吏被革职查办,成功让朝廷空了不少,太子也借机安排了不少身份清白的新科进士进入官场。
    在一片纷乱中,董章庭带着成凡来到了城门口。
    “鹏飞兄,你如今已经考上进士,不打算借机留在午京城吗?”董章庭问道。
    林鹏飞牵着驴,视线看向身后的城墙上,城墙上的匾额上的“午京城。”
    他从懂事起,就想来到的地方。
    如今真的来了,却发现它不适合自己。
    他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释怀:“不留了,这里有太多人和事我看不明白。”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董章庭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劝,问起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我没什么本事,性子又固执不知变通,所幸,书还算读了不少。北疆有很多孩子,如同我幼时一般,想要读书却没有机会。我比较好运,遇到了一位先生带我启蒙。我接下来,会像先生学习,让更多北疆的孩子有机会接受启蒙。”林鹏飞道。
    董章庭看着眼前眉目舒展的青年,这一世,他终于走出了不一样的人生,不当将军,当个教书先生,似乎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他看向林鹏飞身旁的林鹏举,打趣道:“鹏举兄,不会也是要回北疆当教书先生吧?”
    林鹏举摇头:“那不成,我好不容易才从读书的苦海中脱离出来,考上了进士,可不想以后还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