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芊含笑拂下楚琰的手,随即款款走向明国公父子,停在他们面前,满眼冷漠地嘲讽道:“是啊!当年就该像父亲所言那般将我溺毙于湖中才好,只可惜您老窝囊了一辈子,不仅朝堂上的事摸不清楚,连家中琐事都浑浑噩噩,别说溺毙我了,就是被枕边人算计你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
“再说了,十多年来您何曾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哦,对了,您确实尽到了责任,只是与我这个不孝女无关罢了!”
“呵呵,父亲啊父亲。”
赵锦芊嗤笑,瞥了一眼赵文安,随即看着明国公说道:“说来也扎人心,父亲您的爱女呢?捧在手心的明珠呢?”
“呵!今日之后,你我之间的父女情谊也算是到头了,芊儿在此预祝父亲老有所养,病有孝子守床头,安享晚年。”
“你你你……孽女啊……”
明国公怎么也没想到赵锦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即气血上涌,抬手想打她,可没等手落下,就两眼发黑,晕过去了。
“爹,爹,赵锦芊,你怎能如此对爹说话?爹,您快醒醒。”
赵锦芊没理会赵文安,居高临下看了明国公一眼,便吩咐王府侍卫将他们父子俩送回明国公府,还给明国公请了诊治的大夫,全了最后的孝心。
“王爷,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楚琰轻柔地抚上赵锦芊后背,夫妻俩相携登上马车,缓缓离开。
是日晚上,太子到乾清殿陪晋元帝用晚膳,顺便将公堂上的情况一一向晋元帝述说。
晋元帝听完勃然大怒,气得头晕,就这么当着太子的面将明国公大骂一顿,骂完仍然不解气。
“看来他赵敬的舒坦日子是过太久了,没用废物。”
“父皇息怒,总归今日真相大白,没让弟妹再受委屈,不然,阿琰那小子可没那么容易就离京。”
太子故意提及赵锦芊好转移晋元帝的注意力,免得他气坏了龙体,只是边说边想起楚琰对赵锦芊的紧张样,不由觉得好笑。
“哼,一把年纪才娶上媳妇,还得朕亲自给他挑,他若是不爱护妻子,朕第一个不答应,非得命人打他板子。”
提及楚琰,晋元帝的神色总算好了一些,父子俩就着今日之事细细交谈,直至夜深太子才回东宫。
翌日散朝,晋元帝单独召见了徐大人,待他汇报结束,当场盖了印章,嘱咐他务必加快速度将事情办好。
“是,微臣遵旨。”
小周氏母女的判决书一公布,晋元帝斥责明国公并降公为侯的圣旨紧随其后到达明国公府,还命人当场将公府匾额摘下。
老祖宗拿命换来的爵位竟在他手中丢失,明国公眼睁睁看着匾额被宫里人摘下,承受不住打击再度晕过去了。
这边动静不小,许多人闻风而动,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消息传遍整个京城,明国公府也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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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梅姨娘
◎长姐,姨娘快不行了,您快去救她◎
明国公府玉梅院。
从刑部公堂回来, 梅姨娘就直接回院子,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自己儿子,希望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后续发生何事都要沉住气。
赵文勇得知事情始末后,久久回不了神,看梅姨娘的眼神中充满担忧。
“娘, 您这么做算是将自己与咱们公府摆在对立面了, 如此一来,父亲他……他可能不会放过您。”
大齐条律中, 妾乃半主半奴,主家可随意处置,还通买卖, 赵文勇没法不担心。
“娘, 我去定北王府求长姐帮您吧!只要她出面要您, 又有长姐夫撑腰, 父亲即便不情愿,也……”
“住口!”
赵文勇话还没说完,就被梅姨娘一声厉喝打断了。
“勇儿, 你也不小了,说话做事得先过脑子。”
梅姨娘叹了一口气,看着身量即将超过自己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分。
一晃十几年,当年的小团子也长成翩翩少年郎了。
“你长姐只身远嫁西北本就是一场没有选择的豪赌, 如今得定北王宠爱是她之幸,可人活一辈子, 你能保证她永远都得定北王的心吗?这世间男儿三妻四妾比比皆是, 有几个能从一而终守着发妻过活?”
梅姨娘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 同为女自,她更明白女子的艰难,也尽量不添麻烦。
“娘不是冲动之人,在去刑部衙门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你不必为娘担心,也别去找你长姐,她是个可怜孩子,已经没有娘家可依靠,我们也别给她添麻烦,成为她的累赘。”
“娘……”
赵文勇红了眼眶,他想说点什么,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梅姨娘见状,也泪流满面,道:“好孩子。”
随即,母子俩相拥着大哭了一场。
当夜,明国公从昏迷中醒来,一想到好好的家被自己亲女儿搅散就痛心不已,与此同时,他还想起了那个从不放在眼里的妾室,痛心瞬间转变成愤怒。
“贱人,贱人。”
明国公大骂两声,不顾长子的阻拦操起一根木棍就直奔玉梅院而去。
梅姨娘没有睡下,眉眼柔和,衣冠整齐地坐在屋内默默等待她的惩罚与报应。
十多年了,同样是枕边人,她对明国公的了解一点也不比小周氏少。
亥初一过,白日里微热的天开始透出丝丝凉意,鸟唱虫鸣声也渐渐消停,许是这个时辰鸟儿、虫儿都歇下了。
梅姨娘左等右等,等得双手发凉,身上也察觉到一点点冷,才听到平静的院落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梅莺,你个贱人,搅家精,看我不打死你。”
声音刚落,紧阖的屋门瞬间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发出巨大声响。
虽说梅姨娘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中还是会害怕。
“公爷……啊……”
梅姨娘起身刚要行礼,明国公手中的木棍就毫不犹豫地劈头盖脸打下去,来势汹汹,还夹带力道加持的风,梅姨娘心下一惊,瞬间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抬手阻挡,棍棒直接落到她的手臂、后背、还有腿上,发出梆梆声响。
起初她还会痛得大喊,十几下过去,便失去了呼喊的念头,死死咬紧下唇,时不时闷哼,泪水因疼痛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明国公累得倚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喘气,居高临下盯着匍匐在地上啜泣的梅姨娘,心中气已消一半,但依旧没打算放过梅姨娘。
“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下你满意了?呵呵,贱人!”
明国公一骂一喘,随即吩咐两个婆子将梅姨娘拉到屋外,下令让人继续打。
“打,给本国公继续打!”
明国公在外窝囊了半辈子,也就只能在家中耍威风,他心中有气,动不了其他人就只能拿梅姨娘开刀。
婆子们对视一眼,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只能操起棍子就往梅姨娘身上呼去。
玉梅院外的长廊上,赵文勇火急火燎一路狂奔而来。
白日里梅姨娘与他说了很多,他都记在心上,可母子连心,他又怎能不担忧?便命人在玉梅院门口盯着,一有动静他立马就赶过来。
“娘!”
赵文勇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娘亲满身血迹伏在地上,无法动弹,奄奄一息,而那沾有血迹的棍棒依旧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身上,反反复复。
这一刹那,赵文勇努力塑造用来保护自己的心墙瞬间崩塌了。
他大喊一声,发疯似的扑过去,用力将两个婆子推倒,牢牢地将梅姨娘护在怀中,如同想要庇护受伤母狼的小狼崽子,明明自己还很弱小,却勇敢地挡在娘亲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与他同样血脉的父亲。
明国公显然没想到赵文勇会过来,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梅姨娘,公开与他这个父亲作对。
都说虎毒不食子,十二年来,明国公再怒其不争也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这个庶子,自认为自己没有错,也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以至于他看到赵文勇的眼神中满是恨意时,心中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亲儿子竟然会恨他这个父亲。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通过赵文勇看到了长女赵锦芊,一样倔强的眼神,充满了对他这个父亲的不满与愤恨。
他再也绷不住怒从心起,大骂道:“孽障!”
“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出息了,呵呵……出息了,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明国公仰天长啸,红眼盯着赵文勇一字一句说道:“不过你们别忘了,没有我赵敬,你们连个屁都不是,什么公府公子,定北王妃,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明国公几乎是嘶吼出来,随即神色一凛,大声下令:“给本国公打,他既然要护着那个贱人,就连他一起打,本国公权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
片刻后,婆子们不敢违抗命令咬牙挥棒向梅姨娘母子俩打去,现场谁也没有说话,棍棒落身上的梆梆声此起彼伏,似乎也同时落到了众人心头上。
赵文勇自幼便是倔强的孩子,愣是咬牙一声不吭,紧紧抱住梅姨娘承受了这顿打,反倒是方才还坚韧隐忍的梅姨娘再也受不了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是一个母亲难以承受的痛。
夜渐渐深,明国公终于待不下去甩袖离开,婆子们也纷纷停手,将母子俩抬进屋里,替他们处理伤口,但因情况特殊,家主不开口,她们也不敢私自请大夫。
如此艰难地度过一夜,梅姨娘高烧不退,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而赵文勇因挨打的后半段梅姨娘死命护着,状况相对好很多,只是些外伤,没有发烧。
“嬷嬷,我求您了,给姨娘请个大夫吧!”
赵文勇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红着眼眶苦苦哀求,只为了给床上的梅姨娘求得一条生路。
他们母子俩平日对身边的下人都很好,下人们也尽心尽力,还算忠心,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们有心无力,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二公子,不是奴婢们不帮,实在是公爷让人守着远门,下令不准咱们院的人出去,奴婢也没办法啊!”
嬷嬷姓彭,是赵文勇的奶嬷嬷,她照料母子俩一晚上,此时看着不省人事的梅姨娘,也急的不得了。
她试图往外头去,可看守的人不让,她苦苦哀求没有用,给人塞银子也不行,用尽法子都出不了这个门。
“二公子听话,先回去躺着,好好养身体,嬷嬷再想想其他办法。”
娘亲生死未卜,赵文勇哪能安心休养?他摇了摇头,眼含泪水着急地继续想办法。
这个家是父亲明国公说得算,即便父亲不管事,也有大哥做主,如今嫡母因为姨娘帮作证的原因入狱,大哥和二姐姐恐怕要恨死他们母子,不可能愿意帮忙。
思来想去,也只有长姐能救他们母子。
赵文勇想起娘亲昨日叮嘱他的话,抬手一抹,将即将掉落的眼泪抹掉,而后神色坚定,有了主意。
他坐到梅姨娘床榻边,看着梅姨娘烧得通红的脸,哽咽道:“娘,恕勇儿不能听你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