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他唇角微微勾起,余光朝寿王座位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故意碰倒桌上酒杯,一句话不必说,站在他身后的楚长丰便悄悄离开。
宴上歌舞升平,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也无人在意楚长丰的去向。
“怎么了?”
赵锦芊听到声响回神望向楚琰,目光扫过地上的酒杯,随后关切询问道。
“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没什么大问题,袖口湿了,我出去一趟,芊芊莫要乱走,就在这等我。”
楚琰拍拍赵锦芊手背,起身离席,他一走,站在太子身后的侍卫也得了主子示意悄悄离去。
殿内持续歌舞升平,弥漫着阵阵酒气,纸醉金迷间,那些衣冠楚楚的宗亲们也渐渐显露些许本性,酒意上脑就有些分不清场合,丑态百出。
好在身边总有清醒的人及时制止,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相比之下,殿外则是另一种场景,夜空漆黑,畅春园中挂满了花灯,偶尔有人影走动,窃窃私语,不过整体来看还算静谧。
楚琰只身行走于宫中长廊之上,趁没人注意,慢慢走出畅春园,往隔壁玉梅园走。
在去西北接手西北军之前,他在京城就时常入宫,对宫中大部分地方都还算熟悉,不需要宫人引路,他都能准确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入玉梅园,阵阵梅花香气扑鼻而来,他目光随意一扫,就在墙角看到了楚长丰特意留下的标记,不由冷哼,随手销毁那个标记,立即往梅园的偏殿挪步。
梅园不大,复行数十步,他就偏殿附近与楚长丰汇合了。
主仆两耳语几句,又双双朝亮着灯光的偏殿看了看,一前一后离开玉梅园。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悄悄摸向偏殿,探查殿中的情况。
“主子,您说太子殿下会抓住这个机会下手吗?”
楚长丰望着那个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拿不准。
“呵,你问本王做甚?太子殿下要做什么与本王有何干系?想知道就问他去,不过楚家家训为何你切莫忘了。”
“回畅春园,再不回去,我家芊芊该担心了。”
楚琰将手背到身后,言辞间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
“是,主子,长丰明白。”楚长丰垂首应下,瞬间明白了楚琰的意思。
寿王好男色,酒水下肚就忘乎所以,随便挑了个人尽兴,却正好玉梅园碰上了同样烂醉稀里糊涂的平郡王,干柴烈火,人之常情,顺势而生罢了。
至于会不会被人撞见,会不会被宣扬开来谁又知道呢?
楚家只忠于君主,不可能参与党争,偏帮任何一方,不管今夜会发生什么事,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主仆不过是衣裳恰巧被酒水打湿,过来更衣而已,想来谁也不会怪到他们头上。
再者太子殿下一向谨慎,到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应该都会定义为意外,而寿王酒后乱性,乃咎由自取,终将自食恶果。
定北王去而复返,还换了身衣裳,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只不过宴会中不小心弄湿或者弄脏衣裳乃是常有之事,大家也就没放在心上。
“总算回来了,你怎去那么久,宴会都快结束了。”
“殿内太闹哄,有些难受,我换好衣裳就顺便在那里醒醒酒,估摸时间差不多才回来。”
楚琰侧身凑到赵锦芊耳边诉说,随即似不经意般回头,恰巧对上太子探究的目光,他神色坦然,微不可察一颔首,便撤回自己目光继续与赵锦芊聊别的事情。
宴会就这么热热闹闹一直到戌时正才有结束的迹象。
晋元帝年纪渐涨,精力远不及年轻人,便带着皇后先行离去,留太子负责收尾。
领头人都已走,时辰也不早了,众宗亲也陆陆续续告罪离开。
“芊芊累了吗?我们也回吧!”
楚琰含笑询问,没等赵锦芊回答,就起身向太子殿下行礼提出离席诉求。
“想来弟妹也累了,早点回去也好,夜深风大,路上要多注意些。”
“多谢殿下关怀,臣心里有数,且放心。”
二人你来我往,说得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场面话,可赵锦芊总觉得听不太明白,言辞间好似被蒙上一层雾,眨眼间看清楚了,复而又被什么遮上。
在她迷糊间,楚琰与太子已经客套完了,转身牵住她的手。
“走了,该回家了。”
赵锦芊点点头,考虑到场合不对,倒也没多问,不过出宫一上马车,她就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总觉得你更衣回来就怪怪的。”
“能有什么事,一场吃吃喝喝的宴会,还是皇后娘娘督办,只要有脑子都不会在皇家家宴上惹事,放心。”
楚琰信誓旦旦,手臂一捞,将赵锦芊拥入怀中,开始胡说八道扯开话题,“芊芊可不能胡乱冤枉人,我今夜可什么都没干。”
“哼,你说什么都没干,那肯定就是干了点什么不好直说的事。”
赵锦芊秀眉一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嘴一快就将想法说出来了,不过,楚琰也没反驳,只神神秘秘补了一句:“芊芊别急,先等一等,明日你就知道。”
这话一出,瞬间勾起了赵锦芊的好奇心,她强忍着继续追问的念头,不停在脑海中猜测可能出现的情况。
夜风簌簌,没有宵禁的除夕夜一如往年那样热闹,老百姓们拖家带口纷纷上街游玩,小摊贩抓住好时机多挣点养家糊口的银钱。
辞旧迎新,长街通明,喜庆的笑容出现在每一个老百姓的面庞上,孩子们嘻笑打闹,小摊子坐满了吃夜宵畅聊一年往事的百姓,还有青年男女相约上街,男子言笑晏晏,姑娘羞怯又欣喜……
欢声笑语悠扬传送,也感染了正好途径长街的楚琰夫妻,他们相视一笑,打开车窗,一起欣赏沿途热闹的街景。
回到王府,夫妻俩各自洗去一身纤尘,随后命人准备热茶点心,相倚坐在廊下,安安静静仰望漆黑的夜空,一起亲岁憧憬下一载。
子正打更,夜空突然划过一抹光亮,随后无数的火光冲向半空,瞬间炸开了花,明媚绚烂,耀眼夺目,点亮了整座城,掀起百姓们欢呼的高潮。
这一刻,连赵锦芊都情不自禁站起身,双手相合,含笑望着天空,甚是欢喜。
“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守着子时烟火,每次烟火绽放,妹妹都会兴奋地扑入父亲怀中,文安则会高兴地满院子跑,只有我笑盈盈地欣赏烟火,一转头却发现自己与家中的温馨和乐格格不入,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每当这个时候,嬷嬷都会上前将我抱在怀中,哄我开心。”
“再后来,嬷嬷被赶出明国公府,也正是那一年,家中多了文勇这个弟弟,往后的每一年,陪我过年的就成了他。”
回想起往事,赵锦芊感慨颇多,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如今物是人非,她早已不在意那些,也能坦然诉说出口。
“都过去了,往后每一年都有我陪你,将来还有咱们的孩子,老了还有孙儿承欢膝下。”
楚琰默默倾听,眼神中满是心疼,他起身走到赵锦芊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摁,温声道:“陈展他们已经找到人正在往回赶,等解决母亲那件事,我们便回西北,那里本王说得算,你想什么时候放烟火,就什么时候放。”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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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八卦
◎表哥,你在表嫂面前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翌日初一, 正月伊始,王府上下早早起来忙活,准备祠堂供奉先祖的祭品, 管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早膳过后,楚琰夫妻俩双双来到宗祠,在肃穆的气氛之下给先祖上香。
楚家祖籍在京城, 先祖的灵牌两地供奉, 不过祖坟还是在京城这边,安排了专人打理守候。
“当年爹与二叔祖阵亡便是千里扶棺葬入祖坟, 母亲受不住打击也随之去了,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与父亲合葬。”
楚琰的二叔祖乃是老王爷亲弟弟, 年少时求而不得, 终生未娶, 他将一辈子都奉献在西北, 战死沙场于他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可惜楚琰他爹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才导致楚家濒临绝后,只余楚琰一根独苗苗。
“等将来你我百年, 也得葬回来,若非碍于祖制,我倒是希望将来能与你合葬在祁山脚下。”
楚琰不喜欢京城,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够纯粹,不美好的回忆也多。
“大过年的, 高兴快乐最重要,何必想如此长远之事?再者, 只要有你在身边, 葬在哪里我都没意见。”
赵锦芊能感受到他低落的心绪, 主动挽上他的小臂,亲昵地开玩笑道:“到时候记得叮嘱孩儿们准备软和些的褥子,不然我睡不习惯。”
“好好好,王妃娘娘,小人都听您的。”楚琰很是无奈,捏了捏赵锦芊的脸颊肉,继续念叨:“大过年谈论身后事,你倒是坦然一点也不忌讳。”
“生死由命,没什么可忌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芊芊想得通透,不过我们总得先努力将孩儿们带到世上,才能做接下来的安排。”楚琰狡黠笑笑,突然俯身贴近赵锦芊耳边,痞里痞气道:“择日不如撞日,芊芊今夜辛苦些可行?”
赵锦芊着实没想到楚琰会突然将话题往不正经方向带,当即震惊地瞪大双眼,随后目光扫过四周,又羞又恼,脸颊发热,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她抬手握拳就往楚琰身上捶了两下,恼道:“你怎又胡说八道,青天白日,你不要脸我还要,别笑了,有人看着呢,赶紧走。”
“怕什么?都成亲一年多了,脸皮怎还如此薄,让我看……”
“哎呀,再混说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哈哈……”
夫妻俩一哄一闹,到最后楚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顺了赵锦芊的意,夫妻俩快步回院。
新的一年,依旧有不少人登王府大门送礼,管家得令皆一一拦截下来了。
午时过后,靳露携礼登门,赵锦芊当即安排碧玉出门迎接,自己则站在苍松居门口张望。
离别一年多再度相见,姐妹俩紧紧相拥,久久舍不得松开。
“芊芊,我好想你。”
“阿露,我也好想你,先前让伯父帮忙带回京的礼物你可喜欢?”
“嗯,喜欢。”靳露想到爹爹从西北带回来的那套首饰,心中依旧欢喜的不得了,“你嫁去西北一年多可还好?难得你大老远还不忘给我准备生辰礼,没给你添麻烦吧?都说女子出嫁大多时候身不由己,你先顾好自己才对。”
赵锦芊拉着靳露进屋,吩咐彩珍奉茶,才一脸甜蜜回道:“放心好了,我在西北过得比在京城自在随意多了。”
“就去赵靖钰所言,我确实应该感谢他们,不然,我又怎会有机会嫁给我家王爷?”
“呦呦呦。”靳露猝不及防被她秀一脸,既为好友嫁得良婿而高兴,又不禁感叹事事难料,“赐婚圣旨下达之后,你我还整日担忧,商量该如何是好?如今想来,竟成了多此一举的笑话。”
说到这,赵锦芊心中也感慨万分,附和道:“是啊,当初焦虑得夜不能寐,好在虚惊一场,可见传言不可全信。”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没有久别的生分感,也没有因身份地位差距大而客套,一如分别之前无话不谈。
她们聊了这一年来双方所历经之事,谈及赵靖钰时,靳露突然想起今早上街听到的八卦事,便压低声音询问赵锦芊道:“哎,芊芊,今早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什么事?”赵锦芊满脸疑惑地反问。
“就是寿王那件事,你昨日不是进宫参加皇家家宴了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靳露提醒已经足够明显,但赵锦芊依旧不知所云,很是疑惑,外面到底在传寿王什么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外面都在传寿王其实是断袖,昨夜在宫中酒后暴露本性,一见到俊秀的平郡王就把持不住,强拉着人家滚床单了。”
靳露平日里就喜欢看话本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懂的东西自然也比其他姑娘多,而且她性子爽直,在小姐妹面前更是懒得装模作样,开口没遮没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啧啧,就是那平郡王,参加个家宴,倒整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往后恐怕都没脸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