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是害怕我重蹈覆辙,最后变得像我爸那样,我没办法说她这样不对,毕竟危险是客观存在,意外发生也是有前车之鉴的。”
但显见池名钧意外离世的打击于路苑柯而言是巨大的,以至于烧滑板的第二天,路苑柯就给路炀找了个寄宿制的学校。
甚至为了防止路炀再次背着她偷偷练滑板,还用补习班填满了路炀的所有周末。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忙路炀总能挤出那么点空荡,尤其路苑柯大部分时间都远在天边。
一直持续到高一,路炀某次为了多挤出点空档,从家到补习班近乎十多公里的路途,愣是没坐车,一路踩着滑板去。
结果在等红灯的功夫,迎面撞上了个为了赶时间而横冲直撞闯红灯的电瓶车。
碰撞之下他整个人冲上马路,险些一头撞上拐弯而来的汽车,多亏是路炀反应迅速,踩着滑板凭空掉头滑了回去,才勉强逃过一劫。
但剐蹭与迟到是不可避免了。
任凭路炀如何游说,也无法阻止补习班老师的通风报信,直接把身处外地的路苑柯给炸了回来。
所有过往被全数揭露,路苑柯终于前所未有的意识到,少年那张不吵不闹、懂事冷静的皮囊下,藏着的其实是从小就没变过——甚至越演越烈的满身反骨。
一如当初她没能阻止池名钧那样,时至今日,她也不可能阻止路炀。
“然后她就让你转来应中,并提出了条件?”贺止休问道。
路炀点点头:“要么彻底别碰,要么无论大小考试必须年级第一,并且要拿满五个学期,在此期间不可以碰滑板。只要做到,高考结束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干涉我丝毫。”
但对当下的路炀而言,去参加国际赛,更多的其实是为了池名钧未能达成的目标。
路苑柯这一条件无疑直接扼杀路炀当时原有的预设。
“像你之前说的,前期瞒天过海,后面即便发现了她也无能为力的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毕竟不出意外,她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国外。”
良久之后,路炀终于袒露心声:
“但我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
桌上的手表时间跳至十一点,灯光毫不意外熄灭,整间寝室瞬间落入黢黑之中,那盏兢兢业业陪伴他们熬夜学习的充电式台灯,此刻被搁置在远处无人理会。
唯一的光源只余窗外远方不知何处贯穿而来点点霓虹,极其勉强地照出了少年沉在黑暗中,窥不出端倪的面庞。
“那你想去么?”贺止休缓声问道。
路炀没有回答。
一直到眼睛适应黑暗,足以看清周遭时,贺止休才终于看见路炀很轻地点了下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是这一届。”
“因为对你意义独特么?”
“嗯,”路炀顿了下,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跟贺止休说过这件事。
他不由低头:“你怎么知道?”
“情报提供者让我给他打个马赛克,我得为他保密。”贺止休一本正经道。
路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宋达知道自己穿了皇帝新衣吗?”
“……”贺止休沉吟片刻:“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你要是好奇明天我替你问问。”
“……”
路炀居高临下地瞅着他,冷冷评价:“你早晚会被除我之外的人套麻袋打一顿。”
“那还是算了,我只想被你套麻袋打一顿,其他人我可没有兴趣,”贺止休一脸正色:“在这方面我很有原则,只遵守自己内心的想法。”
路炀:“…………”
这都什么跟什么。
路炀忍无可忍,懒得跟他贫嘴,掰开腰上的手起身。
正要借着微弱的霓虹灯光去开台灯,手腕陡然被人从后一拽。
“在遇到你之前,我总是顺着他人的心意活着,我放弃了很多自己想要的,到最后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能拥有什么,每当产生什么想法,第一反应是问我该不该,这对不对——但其实根本问不出答案,在行动之前,谁也不知道一件事是对还是错,”
路炀停在原地,愣怔转身,恰好对上贺止休仰头望来的视线。
alpha嗓音低哑而温和:“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做对不对,也无法替你决定对错。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违背自我真实意愿后,不论将来如何,当下一定会很痛苦。”
“无论你选择哪个我都支持你,但如果可以,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你不要选择痛苦,”贺止休攥着路炀的手紧了紧,好似在黑暗中尝试一寸寸抚平那些望不见的褶皱。
他温柔道:“路炀,跟着心走。”
第107章 腺体
叩叩——
门板陡然被敲响, 紧接是宿管老师的熟悉问话:“睡了吗?”
路炀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应答,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拧开。刹那间屋内的俩人皆是一怔, 路炀几乎是瞬间拽起贺止休就往身后床上一推。
等门缝开启, 手电筒炽白的灯光照亮寝室,宿管老师探头望来时, 路炀已然裹着被子躺在了床上。
“有事吗老师, ”路炀哑声道:“我睡了。”
“没事,就是看你难得门缝没光, 来确认下,”宿管老师不由打量了下床上的身影,颇为意外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困了, ”路炀闷声闷气道:“所以早点睡。”
寝室漆黑如注, 桌上摊开的习题册旁还躺着没合盖的笔。
宿管老师直觉哪里不太对,但找不出端倪, 目光逡巡一圈, 才半信半疑地关门离开。
门板闭合, 脚步远去,四面八方的黑暗再次侵蚀视野。
路炀松了口气,正要掀开被子,耳边忽地传来一道低低闷笑。
只见兵荒马乱中被一把塞入被窝中的alpha此刻双肩颤抖, 后背抵着墙壁不知在笑什么,还颇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路炀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数秒,蹙眉疑惑:“你抽什么风?”
“没有, 就是没想到你突然会把我塞进来,”贺止休兀自闷笑了好半晌才终于抬头, 声音是压不住的笑意:“这早恋刺激的,差点以为在拍什么电影。”
路炀:“………………”
“滚,”路炀只觉脑门有根青筋在蹦,曲腿给了这人一脚,冷飕飕凶道:“回你寝室去,我要睡觉了。”
“真睡呢?”贺止休不敢逗了,敛去笑意:“不是还没学完么,才十一点。”
路炀面无表情地找借口:“我困了。”
“那我也回不去了,”
被子空气稀疏,贺止休探出头一脸无辜地说:“刚刚当众掀了季炎老底,宿管查寝他直接把门都反锁了,我出去就真的只能露宿走廊了。”
寝室床铺窄小,一人有余,俩人就太拥挤,更何况入了冬,蓬松厚重的棉被便占走大半位置,被窝空间骤减,变得格外逼仄。
路炀想下去却被箍住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冷冷警告:“那就滚去对面床上睡。”
“没有被子,太冷了。”
“柜子里有,自己铺。”
“那没有男朋友,我心冷。”
“……”
路炀愣了足足好半晌,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不知怎的莫名其妙蹦出一声笑:“贺止休,你是不是有病?”
“头发没干,天寒地冻还没男朋友,现在没病明天难保就真的有了,”贺止休欺身贴近,四目交错时,他们距离终于缩到了咫尺。
路炀仰躺在枕头上,下巴顺势微抬,散落在一侧的手掌被寸寸掰直。
他下意识回缩,却又被紧紧扣住。
十指严丝合缝,所有意图昭然若揭。
他不由眯眼,明知故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亲一个。”贺止休贴着他的唇,低声询问:“男朋友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让男朋友被按着动弹不得。
刚洗漱完,彼此的唇齿间都带着冰凉的薄荷味,路炀只轻轻张开一条唇缝,贺止休立刻如鱼得水般侵入。
借着季炎锁门的借口,贺止休终于成功用上了当初在公交上,曾对路炀说过的很好闻的洗发露。尚还湿漉的发梢漫出一股与路炀身上相同的气息,与炽热鼻息混杂交织,几乎分不出彼此。
寒冬深夜的冷空气在此刻席卷一空,前所未有的炽热攀爬而上。
不知过去多久,路炀才感觉自己被放开。
alpha的呼吸却与退离的唇舌同样灼热滚烫,他本能朝一侧别过脸,意图短暂逃离,却不想刚刚侧过头,一道冰凉陡然滴落在颈侧,顺着肌肤朝后颈滑去。
刹那间路炀只觉所有话语被封锁在喉,连同动作都僵停下来。
寝室单人床逼仄窄小,贺止休敏锐觉察到路炀的反常,不禁问:“怎么了?”
路炀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贺止休那头因为怕打扰到他学习而特意规避使用电吹风、以至于直至此时依旧湿漉一片的发梢再次淌下水珠,好巧不巧还是滴在同一处,又一刻不停地沿着后脖颈滑去。
“路炀?”
“……你头发滴到我了,”路炀说着想要擦去,手臂却都被贺止休牢牢扣住。
然而那水滴仿佛在此刻突然泛滥,短短半句话的时间,又是两滴先后落下。
敏感的位置陡然被裹着alpha气息的事物紧密触碰,异样感觉蔓延开来,路炀当场呼吸一滞。
偏偏室内漆黑无光,贺止休看不清路炀此刻地表情,闻言习惯性抬手要替他擦:“滴到哪里了?脖子吗?”
路炀还没来得及说话,贺止休指尖已然触碰到肌肤。
少年脖颈平滑柔软,体温却高得吓人,贺止休自认自己手掌温度滚热,此刻陡然触碰,也不禁被烫的一愣。
“你发烧了?”贺止休不由问。
“……没有。”
“那你怎么——”贺止休话音未落,冰冷水珠落在指骨洇进指缝,眼见爬向路炀脖颈处,他近乎本能追上试图将其擦拭。
恰在这时路炀原本朝一侧转去的脸陡然扭回,一进一转,再停下时贺止休滚热的掌心已然被卷在了路炀脖颈之下,只需轻轻一拢,便足以将少年的纤细脖颈单手把握。
这是贺止休从未触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