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的巴士汽车属实是有些疯狂,路池雨跟着周厉行率先上车后,选在了后排靠边的位置,而后上车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车上的座位挤满后,剩余的人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一起,大家前胸贴着后背,谁也看不见谁的脸。
而更可怕的是,这辆巴士车竟然不关门,整个后门就大敞四开着,路池雨总觉得只要司机突然来一个急刹车,挤在车门口附近的人们就会连滚带爬地像泄洪一样被丢到车下去。
从樟木去往加德满都的这一路,路况非常差劲,比起昨天从拉萨去樟木的路况还要糟糕几倍。
蜿蜒崎岖的山路,破破烂烂的巴士车,司机忽快忽慢的车速,这每一个影响因素都让路池雨的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上不去又下不来。
路池雨盯着窗外的悬崖,胆战心惊地开口对周厉行说:“行哥,这也太刺激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拍什么流浪公路大片呢。”
周厉行被他逗笑了,他低声安抚他说:“你放轻松,没关系的,这些司机都在这儿开了很多年的车了,没什么危险。”
“我也想尽量放轻松,但是好像做不到啊。”路池雨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道,“我现在感觉,我们伟大祖国的通行工具太有安全感了,我再也不嫌弃火车卧铺的臭味了。”
周厉行这会儿是彻底被他逗得笑出声了。
坐在路池雨旁边的是两个尼泊尔的姑娘,她们肤色微黑,一头乌黑长卷发编成麻花辫垂落在胸口处,这一路上,她们都在时不时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似乎是觉得在这个东南亚面孔遍布的地方,出现这么两个英俊的东亚男人,是个很稀奇的事儿。
路池雨后来闲着无聊,也是为了放松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他就和那两个尼泊尔姑娘闲聊。
尼泊尔曾经是一个英国殖民国家,当地大多数的人都会说英语,只不过口音不标准,带着很浓烈的印度咖喱味。
好在路池雨的英语还算可以,他上大学的时候早早就高分考过了四六级,后来还赶在毕业之前陪着张钦去考了个雅思,虽说成绩一般,但比起队里大多数高中毕业的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路池雨笑着用英语和她们打招呼道:“你们好。”
那两个尼泊尔姑娘看起来多少有些害羞,其中一个姑娘冲他点点头说:“你们是中国人吗?还是韩国人?”
路池雨笑了:“我们是中国人。”
姑娘好奇继续问:“那你们是来尼泊尔旅行还是工作?”
“旅行。”路池雨点点头,“有什么推荐吗?”
那个姑娘竟然还真的很认真想了想,最后她说:“加德满都很小的,你们随便转转都可以,现在很多来旅行的人还会去博卡拉。”
路池雨回应道:“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一路上,路池雨和这两个姑娘用英语聊得还挺开心,等到巴士快到加德满都的时候,她们收拾东西准备下车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其中那个性格开朗比较健谈的姑娘眨巴着眼睛看他说:“你真的很帅,我很喜欢你,你有ins账号吗?”
路池雨被这番猝不及防的告白给惊住了,他想了想,最后冲那姑娘笑着摇摇头说:“谢谢你,我没有ins,但你也很可爱。”
姑娘有点遗憾地偏了偏头,她也很明显看出了路池雨不想留下联系方式,最后她挥了挥手说:“那希望我们有缘再见了。”
加德满都和路池雨想象中略有不同,刚一下车,席卷而来的沙尘就吹得他嗓子直冒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周厉行停下脚步,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口罩给他带好,低声说:“小心点,加都的灰尘很大。”
周厉行说话声音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路池雨莫名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太开心。
路池雨乖乖听话把口罩戴上之后,他看着周厉行,越发迷茫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惹他不高兴了。
一路沿着街边往前走,身边是头顶着重物的行人投来的目光和穿行而过的飞速行驶摩托车,伴随着劈头盖脸的灰尘,路池雨有一个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埋在这片沙尘里了。
好在这段路途并没有多久,很快,周厉行就在一个独栋的小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这栋房子看起来比较破旧有些年头了,哪怕在尘土飞扬的加都,它看着也是有些格格不入。
周厉行站在门口,他没有敲门进去,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房檐下,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声不响,满身的风尘仆仆,却又如临归途。
“这就是我师傅在尼泊尔当地的画院。”周厉行侧过头看了一眼路池雨,轻声说道。
路池雨认真打量了一圈四周,如果周厉行不说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样一所破旧的小院子和画院联系起来,实话实说,这儿比起周厉行在同仁的画院,环境差了太多了。
周厉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他笑笑说:“看着不太像个画院是吧。”
路池雨点头,倒是诚实:“有点……过于朴素了。”
周厉行听后沉声道:“我师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才是那个真正做到了超然物外的大师,我比起他,境界还是差远了。”
都说是近乡情怯,可是当周厉行真正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摆脱了刚才那点隐隐约约的迷茫,他挺直了脊背,如同归家的旅人,神色沉稳而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