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进去看看。”周厉行把车停好,下来对他轻声说。
路池雨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里。刚一进去,玻璃的透明推拉门在阳光下就晃得他眼睛生疼。
院子里,一个一身藏袍的男孩正在磨着颜料,看到周厉行进来后,他眼睛亮了亮,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恭恭敬敬冲着周厉行行了个礼:“周老师,您回来了。”
周厉行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颜料,然后笑着说:“巴桑,这次的孔雀石选得很好,画出来的唐卡颜色会很正。”
“我也这样认为!”男孩听到夸奖笑了,路池雨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一个小猫一样的弧度,看着特别可爱。
“池雨,这个就是多吉大哥的弟弟,巴桑。”周厉行向他介绍道。
路池雨知道后,又仔细看了看巴桑,越看越觉得,多吉的这个弟弟和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多吉整个人五大三粗,而他这个弟弟倒是有点秀气的样子。
他冲着巴桑笑了笑说:“你好,巴桑,我叫路池雨,你可以叫我池雨哥哥。”
巴桑对待陌生人还是有些害羞,他看看路池雨,随后低头小声说:“你好,池雨哥哥。”
巴桑的汉话说得不够标准,池雨这两个字本就难发音,他读起来很是别扭。
路池雨被他逗笑了,他身边的队友们竟是一些早早在社会上混迹的糙汉子,从小就荤素不忌,更不知害羞是什么。
他还从来没碰见过像巴桑这么好玩的小男孩,说两句话就脸红,声音也像小猫似的。
路池雨索性就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说:“没事儿,我名字不好念,你怎么顺口就怎么叫,没关系的。”
巴桑点点头,他不说话,就继续蹲在地上磨着他那些深蓝色的颜料。
“走吧,先进屋。”周厉行直接伸手帮他提过行李。
路池雨跟着进去后,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整个一楼都是唐卡的展厅,桌子上堆的,墙上挂着的,甚至地上铺的都是还没装裱好的唐卡。
他细细看过去,最后发现这里的作品大多数署名都是周厉行,只有极个别是他学生的画作。
最里面的展柜上,那里摆放着周厉行各种各样的证书、奖杯,路池雨打眼扫了一眼,他虽然不太懂,但看落款就知道,那都是国家级的艺术奖项,含金量是很重的。
路池雨逛了一圈笑着问周厉行:“你这里这么多唐卡,都是对外出售的吗?”
周厉行摇摇头:“这里摆的唐卡,都是拿过奖的,主要就是展览,轻易不出售。”
随后,他又指了指后面房子的方向笑说:“出售的都在后面,那儿有我们工作室不少小徒弟画的,都很不错,有时间你去看看,我可以送你两幅。”
“不用了。”路池雨眯了眯眼睛,他走到周厉行身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有你的那一幅就够了,别人的我不要。”
周厉行听他说完话,想笑又忍住了,最后他一本正经拎起行李箱转身上楼:“走吧,住的地方在楼上。”
路池雨就这样在同仁住了下来。
同仁作为一个县城,它的面积并不大,而且在经过了热贡文化的宣传后,很多游客也会在青海旅游的时候来到这里,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白天的时候,路池雨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附近的寺庙转一转。
在同仁的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寺庙众多,在当地,藏传佛教是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也正是因为藏传佛教的发展,这里才出现了那么多富有宗教特色的唐卡、雕塑、堆绣等艺术。
周厉行陪着他一起去了一次当地最有名的隆务寺。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清晨,初升的日光洒在彩色的经筒上,僧人们辩经的声音伴随着山顶的钟响,转经筒每一下转动,日光就随着经文一起摇晃。
沿途能看到不少磕着长头而来的藏民们,他们眼神坚定,信仰虔诚,双手合十的瞬间,他们喃喃念经的模样,丝毫不让人觉得畏惧,反而单纯却又温暖。
路池雨最后跟着周厉行去到佛像前上了柱香,又添了不少香火钱,说实在的,他是个典型的无宗教信仰者,他不信神明,不过所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寺庙,自然也就跟随大流,不能小气。
他甚至象征性地跪下,默默在心里为父母求了个身体健康的愿望,至于他自己,倒是毫无所求,他更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看着身旁的周厉行,周厉行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他盯着眼前偌大的佛像,满眼慈悲,好像在想些什么,可是路池雨又看不懂他。
从寺里出来的时候,路池雨就跟着周厉行一起席地坐在棕红色的墙根下,不远处有两个小喇嘛正笑着说话,路池雨嫌得无聊,便去找他们主动搭话,谁知道这两个人竟然完全听不懂汉话。
路池雨只能眼巴巴过来求助周厉行:“行哥,你帮我问问他们,今年几岁了?”
周厉行无奈笑了,随即便用藏语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他转头看着路池雨翻译说:“他们两个人今年都是十二岁。”
“年纪好小啊。”路池雨低声感叹了一句,再想想他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小学校园里当孙猴子,每天跟同学打架呢。
想到这里,路池雨这心中又生出些酸涩,这么小的年纪,他们连外面的世界都还没见过,每天看到的只有头顶这一片蓝天,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遗憾,他看着周厉行问:“那他们以后就会这样一直在寺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