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赵琰笑着和他握了个手：“快请坐。”
闻笙关上会见室的门，走到赵琰身边坐下，余光轻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他还是从前的模样，星眸剑眉，五官深邃，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
赵琰笑着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赵，是这起案子的主理检察官。这是我的助理，闻笙。”
余照野目不斜视，就像是赵琰身边没人一样，沉声道：“赵检您好，我叫余照野，是同仁医院普外的医生。”
“余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真是年少有为啊。”赵琰朗声道。
闻笙早就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走到饮水机旁给两人倒了一杯水。
“余医生”，闻笙将手中的纸杯递了过去。
余照野抬眸，这还是从他们进来之后男人第一次正视她。闻笙举着手里的杯子，见他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一时间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谢谢。”男人声线清冽不带感情，伸手接过纸杯放在桌上。
闻笙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愣了一下。
赵琰正了正神色：“余医生，今天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是您救的沈医生对吧？能不能给我们具体讲讲当时的情况。”
提起沈括，余照野的情绪稍微有了一丝波动：“我进去的时候沈括就已经受伤倒地了，他们明显还想刺第三刀，被我制止了，就这些。”
赵琰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纱布，问道：“那这伤？”
“他们手里的刀不小心划的。”
虽然余照野说的云淡风轻，但闻笙和赵琰的心中皆是一惊，手就是外科医生的命，要是伤到筋骨以后活动不便就等于这辈子都和手术台无缘了。
赵琰又问了几个问题，想了解的差不多都已经得到答案了，对旁边的闻笙道：“小笙，去送一送余医生。”
闻笙面色一滞，她去送？
赵琰在一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心想今天这孩子怎么上班不在状态啊，反应总是慢半拍，难不成还在假期没反应过来？
闻笙迅速收敛好情绪，面不改色的站起来打开会见室的门：“余医生，走吧。”
第2章
男人站起身跟赵琰道了别，神态自若的走出门。
闻笙特意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门外走。
余照野神色一如往常，谁都没说话。闻笙知道余照野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对人总是表现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譬如现在一样。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尴尬，闻笙率先找起话题，道：“余医生，您这手没事吧。”
“没事。”余照野语气淡淡，像是敷衍一般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来。
闻笙点点头，硬着头皮接着道：“那您注意休息啊。”
“嗯。”
自始至终余照野的视线始终看着前方，一丝都没分给身边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大门口，闻笙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可算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检察院外停着的还是三年前的那辆黑色奔驰，余照野长腿几步走到车门前，已经碰到车门的手顿了一下，抬眸道：“你没什么想说的？”
啊？闻笙面上职业化的微笑停滞住了，说什么？
红唇轻轻动了几下，几秒后道：“余医生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余照野的面色比刚才还要冷，黑眸深邃不带一丝温度。
闻笙站在原地，她说错话了？除了“再见”还要说什么？
余照野收回视线，下颚线紧绷着，用力打开车门发车离去。
他…这是生气了？闻笙看着黑色的车消失在街头拐角，心想这人脾气真是比三年前更大了。
闻笙是真的没想到还会有再见到余照野的一天，三年前她还没毕业的时候在同仁医院做过一个小手术，余照野就是她当时的主治医生。
后来她相中了人家，一顿猛烈的追求下总算把人追到了手，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了手，打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当初分手的时候余照野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别让我再见到你”，这几年闻笙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从来不会去可能会和他产生交集的地方，今天真的是，碰巧了。
不过看余照野的样子，完全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这样也挺好，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是死了一样”，闻笙不是一个双标的人，她之前就希望前任们都有这样的觉悟，轮到自己身上当然也得以身作则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闻笙理好情绪向院里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闻笙跟着赵琰去见了一次被拘押的两兄弟。
两人都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持刀杀人这种事情的恶徒，可偏偏这份质朴之下隐藏着的确是蠢蠢欲动的凶狠。
看到赵琰和闻笙，年纪稍小的那个男人情绪很是激动，一直在强调着是沈括不给他父亲治病，所以二人才下此狠手的。
闻笙看着眼前没有一丝悔过之心的男人，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如果给你父亲做了手术，他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男人双目猩红，怒吼道：“他放屁！我爸身体一直很好，不就是因为我和我哥暂时那不出那么多钱他才不给我爸做手术的吗！我们那么求他，求他先给我爸手术，那钱我和我哥以后一定会还的，他就是不同意。既然如此，我爸活不了，就让他陪葬！”
闻笙看着眼前已接近疯癫的男人，一个一心一意为病患的医生，竟然被患者的家属如此的不信任，甚至还因此险些丢了性命，简直是可笑至极。
回了院里，李清欢有些激动的道：“赵主任，笙笙姐，刚才医院的人打电话来说沈医生醒了。”
赵琰面露喜色：“太好了。”
闻笙也舒了一口气，就听赵琰接着道：“既然沈医生醒了，小笙你带着清欢一起去医院探视一下，顺便了解点当时的情况，被害人陈述对咱们的量刑来说很重要。”
闻笙点头：“师父，您不去吗？”
赵琰：“今天下午我有会，你替我去就行了，你做事我放心。”
闻笙和李清欢买了水果和花束去了同仁医院，自从和余照野分了手，这还是闻笙第一次踏进这家医院。
和原来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闻笙天生就有点路痴，两人在医院里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圈子，李清欢终于忍不住道：“笙笙姐，你这走的对吗？”
闻笙面露尴尬之色：“额，应该是这样吧，我对这家医院也不熟悉，”
话音刚落，闻笙就看到迎面穿着白大褂走过来的男人。
不是吧？这都能碰到？
闻笙决定装看不见，反正余照野也不想见到她，上前打招呼倒两人都尴尬。
闻笙别过头去，强装自然的往前走，确实差点撞到一个结实的怀里，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只见余照野已经拦在了她身前，面色冷若冰霜，锋利的眉毛轻蹙着。“来看沈括？”
男人的声音本就低沉，此时还带上了一丝冷冽。
闻笙点点头，说道：“是啊，听说沈医生醒了，师父让我来探望一下，顺便了解点情况。”
“嗯”，男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儿没跟上来，回头道：“愣着干什么？你能找到沈括在哪？”
闻笙回过神来，他这意思是，要给她带路？
闻笙转头示意了一下旁边一头雾水的沈清欢，赶忙跟了上去，心想余照野这是看出来自己迷路了？应该不能啊。
男人一声不响的走在前面，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闻笙刚才注意到他的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几个字，仔细算算，余照野今年也才30岁，竟然就已经到这个位置了。
李清欢往闻笙身边凑了凑，小声道：“笙笙姐，你认识他啊。”
“算是…认识吧，不太熟。”闻笙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哦，这医生长得还挺帅的，就是有点……”李清欢话还没说完就噤声了，刚才一直走在前面的男人竟然突然回了头，闻笙一直偏头看着李清欢，根本没注意到余照野回头了，笑着道：“是挺帅的。”
下一秒，直接撞到了余照野身上。
闻笙愣住了，这人走走路突然停下来干嘛？
闻笙疑惑道：“余医生，是到了吗？”
“没到。”
没到你停下来干嘛？
余照野面无表情道：“看路。”转身接着往前方走去。
闻笙摸了摸鼻子，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清欢，后者也是一脸茫然，这人故意的吧！
走过一个长廊，就到了住院部，闻笙离好远就听到前方传来的的哭闹声。
转过拐角，就看到两个护士拉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那老人拼命的挣着，哀嚎着：“沈医生，我求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我求求你了”。
余照野几步走上前，皱着眉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那小护士面露难色，道：“余医生，这位大娘不知道从哪听说沈医生醒了，刚才已经进去哭闹一阵了，我们看沈医生状态不好就赶紧拉着她出来了，可是您看这……”
闻笙看着眼前哭闹不止的女人，看她的年纪应该差不多是那两个男人的母亲，想来是听到沈括醒了，想过来给两个儿子求情。
闻笙和赵清欢此时都穿着检察院的制服，那老人看到她们的着装，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下子挣脱了两个小护士的束缚，冲向闻笙，大叫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们了，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吧。”
闻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她身前。
余照野皱着眉，冷声道：“你要是再闹的话，我就报警了。”
可这样的威胁对于一个耍无赖的人根本就不管用，那老太太竟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隔着余照野伸手去抓后面闻笙的裤脚，哭着叫嚷着：“你们要是不放过我儿子，我就没法活了呦，干脆把我的命也拿走好了！沈医生现在不是没事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你们有没有良心呦。”
闻笙眸光渐冷了下来，余照野严严实实的挡在她身前，稍稍侧首道：“你先进去。”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信任感，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总是让人很心安。
“好”，闻笙应下，拉着旁边的李清欢快步走进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许是刚清醒过来原因，男人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颜色。
看到闻笙和李清欢身上的制服，强咧了咧嘴角：“检察官？”
闻笙把花束放到桌子上，笑着道：“沈医生您好，我是市检察院的，我叫闻笙。”
沈括扯出一丝微笑：“辛苦闻检察官了，带东西做什么？”
说完，沈括挣扎着想起身，腰腹上的伤口却痛的他龇牙咧嘴。
闻笙赶忙上前阻止他：“沈医生别起来，别扯到伤口，我们就是来看看你，顺便了解点情况。”
沈括点点头，听着外面女人不依不饶的吵闹声，皱了皱眉。
怕打扰到沈括休息，闻笙了解完案件的大致经过后就和沈括告了辞。
可谁知刚打开病房的门，就看到男人依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晦暗不明的看着她。之前外面那个女人也不见了，走廊里又恢复了平常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