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到底是皇帝的人啊,张玉很迷茫,也害怕。
闻言,沈珩终于看向他,那眼神凝聚了审视,气氛凝重更甚,“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不能多思操劳,你便回去见她一面,当面说清楚事情,不要让她往后有愧疚,明白吗?”
威严的语气,张玉抖了抖,连应都不敢出声应了,只点头。
神不知鬼不觉回到瀚碧院,沈珩与青杨看着张玉走入房内,里头传来萧羡鱼欣喜的声音。
“主子,为了让张玉逃离安寿宫,我们暴露流失了一个内应,值得吗?”
沈珩听着她的笑声,也跟着有了笑意,可事情明明就是糟糕的…无可否认,他如今的心是被她牵动着的。
沈珩毫不犹豫说道:“迟早都要到这一步的,不如先成全了她。”
“那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将人交给官家?”
问话的人不是青杨,却是后头过来的蓝既。此时的蓝既既有平日里的尊敬,又有一丝诘问之意。
“蓝既,你无礼!”青杨意外,马上怒斥。
沈珩对青杨摆摆手,往前一步,口气似乎毫不意外的样子:“你是官家的人吧?”
蓝既双手抱拳行礼:“奉天子之命保护相爷左右!”
青杨大骇,孝帝居然会不相信主子,派个那么贴身且隐秘的眼线在他们身边,美其名说是保护!
沈珩依旧从容,转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说道:“等张玉与我夫人谈完过,你自可将人带走。”
蓝既没料到那么容易要到人,心说与官家禀报时,得重申沈相确实是不知情的,交人的时候也十分干脆,至于官家会怎么认为,与他无关。
只是,终究伺候一场,今日暴露身份也是官家授意,自己往后也再不会回到沈相身边了…蓝既走去角落等待。
青杨不能置信,对沈珩说道:“主子,我们千挑万选的人居然是官家的安排!”
沈珩平静道:“帝王心性乃是多疑,不需那么意外。蓝既本可以继续藏在我们身边,却选择这时候暴露,证明官家很着急张玉,也怀疑起了我,必须派自己的心腹将人带走。”
青杨点头:“他暴露了也好,至少我们以后探听的消息也不会外传出去了。”
以前跑暗桩消息不是他去,便是蓝既去,私下肯定许多转告了孝帝。
底子被掘了一半多了,沈珩还是丝毫不慌,说道:“嗯,我们的暗桩几乎都被知道了,如此,便全部重布,这件事你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他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萧羡鱼由秀月搀着,和张玉一块出来。
她亲眼看见张玉跟着蓝既走了,不由哭了出来。
沈珩叹息,抱她入怀,将她的脸埋入自己胸膛,“羡羡,你别怪我心狠,那是他的命…”
一个命字,道尽了所有。
血脉高贵,出生市井,身份招祸,身不由已。
到底张玉最后何去何从,除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没人能知道是什么结局。
萧羡鱼抬头最后看去一眼,看到张玉的衣角消失在院门口,咬咬唇,对沈珩说道:“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沈珩眼底十分温柔,“嗯,你说。”
“在张玉没有见到官家之前,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她祈求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像他那么厉害的人,一定办得到。
沈珩若有所思,然后勾起一抹微笑,温热的唇亲了亲她的额头,“如你所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兄妹之祸
正值隆冬,大雪旋舞。
徐氏怀里抱着襁褓婴儿,双目垂泪,广哥儿懂事地替母亲擦拭。
萧盛铭替妻子裹紧毛氅,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怜惜地用指头碰了碰女儿睡得香甜的小脸蛋,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孩子和府里。”
徐氏无言地点头,满心的难受。
同样难受的还是萧羡鱼,萧盛铭看着她笑了笑,安抚说道:“这本来就是哥哥我前些年就该去做的事了,你有妹夫照顾,哥哥很放心。”
萧羡鱼哽咽,“你放心去吧,侯府我也会叫邓妈妈多过去帮忙,等我过些日子胎稳了,也会经常过去的。”
徐氏听后,忙道:“傻妹子,你有身孕,要也是我经常过去相府看你的,广哥儿在家里都玩腻了,说相府新鲜。”
姑嫂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倒是没那么悲伤了。
随后,萧盛铭深深看着沈珩,对其行一礼:“他们全托给你了。”
沈珩立刻扶住,“二舅哥说这句话太见外。”
行礼到底没行成,萧盛铭也感受到了这个妹夫的情义,安安心心地上马,跟随朝廷补派的兵马前往南部边境。
直到那队伍随着大雪消失在茫茫城外,他们方打道回府。
不过,萧羡鱼才回到相府门口,有人穿过街头直奔而来。
“相爷!相爷!”
来的居然是尤子嶙贴身随从墨溪。
青扬拦下来问:“墨小哥,怎么了?”
墨溪一头大汗,神色慌张,对沈珩说道:“相爷,您快去看看我家侯爷吧,要出事了!”
沈珩却只是望去一眼。
墨溪急道:“尤家要把棠姑娘许给张大人家的庶子,今天便要定亲闻言,萧羡鱼一惊,“什么?”
沈珩也顿了顿,随后搂着妻子的肩头,冷冷说道:”你家侯爷的事与我无关。”
墨溪惊呆,"这.…这…”
到底是明白了沈相记恨上回侯爷打昏他带回京城。
“相爷,您这是真不原谅我家侯爷吗?真的要决裂吗?”
沈珩不置一词,萧羡鱼想说什么,被他轻轻的一个眼神压住,带进了相府,任由墨溪在那苦苦哀求。
经过回廊,积雪堆在廊下,阳光照过来澄亮一片,沈珩的脚步依着她本来就慢,突然越来越慢,不知不觉停下。
萧羡鱼对尤子嶙打昏沈珩一事也有听说,但难料沈珩的恨意会那么大,大到对昔日背靠背的生死兄弟不闻不问。
“尤侯对阿棠姑娘用情至深,尤家那么忽然把人嫁出去,尤侯肯定大闹一场。”她说。
以前是尤棠犟着在三清观,加上尤子嶙位高权重,家里人一时奈何不了他们。
可自从三清观立功,每个人都得了赏赐后,尤棠进入了外人的视野,尤家再也藏不得她,毕竟尤老将军虽然无实权在手,但多年下来,依旧名声在外,不能让全京城知道女儿长年滞留修行之地,尤其还是已经抱回了本家的外室女儿,是最应该低调的身份。
此番尤棠立了不小的功劳,就算是外室之女也是获得了一些嘉奖,能许配给官员庶子倒也身份差不到哪去,不算受委屈。
无奈,尤子嶙岂会轻易放手?
“他的人在相府门口如此大声喧哗,怕是京城内很快会传出你们不合的风言风语了。”
沈珩无所谓道:“随他去。”
看起来是真不在乎兄弟了。
晚间时刻,沈珩陪着萧羡鱼在瀚碧院用膳,舀了一碗鱼头豆腐汤,上头撒了细碎的葱花,是她的最爱之一。
他细细叮嘱:“小心鱼刺。”
萧羡鱼莞尔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鱼知道小心鱼刺。”
二人正吃得惬意,青杨匆匆来报。
“主子,尤侯被宫里派人带走了!”
沈珩皱起眉头,萧羡鱼问道:“因为何事!”
“今日尤家和张家定亲,张家的人在去尤家的半路上被尤侯给挡了,两边聊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尤侯暴怒起来,当场就把张家庶子一拳打成重伤,张家便将尤侯告去官家面前,官家下旨拿人进宫去做交待。”
沈珩听后,筷子并没有撂下,但进食的速度明显缓慢。
萧羡鱼拉拉他的衣袖,急道:“你打算怎么办?”
尤子嶙肯定不希望尤棠定亲,这亲一旦定了,来日便不好反悔了,就像她当初那般,错过了沈珩,后来与李准生定亲、立婚书,只有认命嫁过去的份儿。
故而尤子嶙在半道上拦人,十有八九与张家说明了妹妹不嫁,可是男女婚事向来由长辈做主,两家长辈都应下来了,尤子嶙不过是嫡兄,父母健在的情况下,他没资格做主尤棠的婚事,张家自然不能依他。
有可能是拒绝了,尤子嶙便以强权压人,张家也是块硬骨头,吵起来就发展成了动手伤人。
而尤子嶙是二品武将,已经是武职中的最高官阶,能治他的自然是天子,所以一下就闹到了官家面前了。
“你进宫去给尤侯求求情吧?”萧羡鱼真心不愿意尤子嶙出事,“到时给张大人家多赔礼,多道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沈珩摇摇头:“张家的事容易解决,婚事在所难免。”
尤棠最终要嫁人,要嫁姓尤以外的人。
尤子嶙一直那么闹下去,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迟早纸包不住火。
晚膳后,沈珩又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经过几天的休息和安胎,她现在感觉好多了,人精神,肚子不再犯疼,就是时不时要害喜,忍一忍也就过了。
路过院门口时,瞧见沈芊刚从外头回来的样子,正往自己院子去。
“阿芊!”萧羡鱼叫住了她,“上哪去了,没在家里用饭?”
走近了,才发现沈芊眼红红的,情绪也不高,又问:“怎么了?”
沈芊看了看自己大哥,不敢说出来,沈珩便道:“说。”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去看阿崎了远远地偷看”
一提到沈崎,沈珩面色沉了下来,但并未阻止妹妹说下去。
“他跟单玖珠住在城北榕树下巷口一家小宅子里,我在对面的茶寮里坐了半日才看见他出门,跟了去,竟看见他去集市上买肉菜,割猪肉时一再比划,只要了半个巴掌多,其他的菜更是讨价还价,他一个富家公子哥几时做过这样的事…听说宅子里就一个老婆子伺候,还是一个花了最便宜的价钱买回来的聋哑人,你们说说他究竟过些什么日子,若是家务一起操持,可有时间下苦功念书?”
萧羡鱼不信,道:“当时嫁妆是带走了的呀,不至于过得那么落魄吧?”
说到这个,沈芊气不打一处来,“就单氏脑子里成日幻想二人独过的心思,肯定是要个像世外桃源的地方,他们眼下住的虽然偏僻,但那小宅子精致,想必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单氏很多嫁妆都是虚抬,他们大概是没什么钱了吧,要紧要牙关过日子。”
“够了。”沈珩冷冷出声打断,“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说完,自己独自先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