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声问:“这是谁家?有点熟悉。”
秦江白神情复杂,道:“长春公主府。”
太子不由一惊。
长春公主,太祖爷第九女,太祖爷生前很是疼爱她,但她成亲两年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有些癔症,有时候在殿上就会忽然大笑打人,后来在府中犯糊涂,放火烧屋,差点烧死她两岁的女儿,据说留下了满脸满身的疤痕,眼睛也瞎了。
太医也治不好这癔症,之后就不再进宫,只不时闹一闹,因为驸马是开国功臣之子,她还与驸马合离了放他归家,从此更加荒唐,养了好几个面首,日子过得滋润无比,只是从不出门。
秦江白忍不住低声道:“只怕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太子点头,亦低声道:“那一场火,倒是把眚娘的瞎,过了明路。”
秦江白无声点头。
不远处传来鼓翼之声,盛大威风落下,一个公主府的护卫抓着周青士,跳了下来。
周青士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蹲在屋檐上卜算了一下,才道:“太子爷,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脚下一滑,秦江白赶紧上去扶住他,周青士指着道:“你看到没?那一处的雾,有个旋涡,你看到没?就射那个方位!”
秦江白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看出了那种隐约的流动。
他与太子交了一个视线,迅速抢了一把火箭,下令:“弓箭手!听我号令,我数到三,射出一箭,都跟着我箭去的方向来射!”
众人轰然听命,秦江白拉弓满月,口中数道:“一,二,三!”
箭枝离弦,火光划出一道光芒,迅速没入了青雾中。
下一刻,数箭齐发,齐齐地射向那个方位。
转眼之间,那一处就破开了一个黑洞,无数道凄厉之极的惨叫声,陡然间传了出来,直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一轮射完,另一波人迅速补上,又射了一轮,箭枝射过去的同时,青色雾气噗地一下消失了。
院中情形落入众人眼中。
一个清瘦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在屋檐上站起来,手中银芒一闪,向自己刺去。
电光石火之间,秦江白忽然反应过来,大声道:“射她眼睛!!”
下一刻,这个人影的头顶,好像冒出了一个青色的大气泡,但随即,数点火光齐齐射下,气泡噗地一下消失,那人影也惨叫一声,带着一大簇箭枝,滑下了屋檐,传来了扑通一声。
就在此时,
湘王府中,被剥了皮的盛芊芊,正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旁边贝飞鸿带着手下,正一边听着不远处的声音,一边严阵以待。
盛芊芊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喉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就连之前被剥皮除符,好像也没有如今这么痛。
然后,她就如同当初的江明月一般,全身抽搐,迅速变化,一直到成为鸡皮鹤发的一团。
那边,
周青士心有所感,迅速掐算了几下,大声道:“没了没了!啊!功德!功德啊!!”
他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一辈子修道,还从来没如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功德加身!哪怕他不是在意这个的人,也忍不住狂喜!
太子眼神儿扫过全场,周青士一边掐算着,又蹦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太子殿下!国运昌隆啊!哈哈哈哈!没想到灭了妖眚,会有这么多的好处!!”
太子缓缓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
端王府中,团子忽然大声道:“国运!国运!”
团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叫,但就是感觉到了什么,然后,清清楚楚地叫了出来。
也就在珠珠叫完之后,系统也在她脑中出声,“护国线!国运线!哇!宿主宿主!好厉害啊!全涨了!!”
虽然符贴好了,但大家一直还都处在紧张中,听到珠珠出声,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盛明麟刚刚上了小楼,听到珠珠这一声,也不由得一笑。
这个结果,意外又不意外。
自汉而始,历朝历代都有关于妖眚的记载,恐怖嗜血,流毒无穷,却从未有人堪破过根源,如今能够彻底解决,确实值得庆幸,也确实功德无量。
危机解除,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盛明麟打发人去看太子那边的情形。
太子一行人还在忙碌。
公主府,最后一个眚娘头脸中了数箭,已经当场毙命。
不知是不是公主本人的那妇人,穷奢极欲,院中养了不少美少年,但如今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还是妇人自己,此时,全都全身布满了针画一样的血道道,流着黄水,快速溃烂,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着滚。
周青士来回试了几道符,十分不忍,别开脸道:“我没有办法救治。”
太子平静点头,下头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
太子留了秦江白在此,便回宫复命。
第563章 自己死了同行休想活
一整夜惊心动魄,结束之后,除了珠珠儿放心了也困极了睡着之外,其它人都莫名兴奋,根本就没有睡意。
秦江白几人挑灯夜审那个妇人。
主要也是怕她不知道啥时候就死了,就没法审了。
那妇人如今脸上全是血道道,还流着黄水,已经辩不清面目,再说长春公主得有十几年不出门了,根本没几个人认识她。
她疯疯癫癫,一边痛苦地打滚惨叫,一边不断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眚是无穷无尽的,眚是不可能灭绝地!”
秦江白抬抬手,旁边人一桶凉水泼过去,妇人全身一抖,缓缓地停下,身体微微舒展开。
秦江白发现了,原来凉水可以止痛。
他就道:“你好好招认,就允许你泡在水里。”
妇人抬起脸,咬牙切齿,千般万般不甘心,喃喃地咒骂。
秦江白冷然道:“既然不说,那就好好熬着,我一定会看好你,绝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你就这么长长久久地熬着就是!”
盛明麟忽然开口,十分和气地道:“眚已经没了,不可复生,你也已经注定要死了,但是……你既然身在道门,想必也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什么叫做功德。你把你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能解了这千古之谜,这就是一份极大的功德……你这一辈子哪怕坏事做尽,在这样大的功德面前,又当得什么呢?”
秦江白冷声道:“不必跟她多说!我这一生苦难,她就是始作俑者,我恨不得她不说,好放手磋磨!”
盛明麟叹了口气,道:“眚乃五行之力,天地皆有,你手中有眚,也算是天选之人,说一句半仙都不为过,如今不过是一时败了,又何必做出这样输不起的样子?岂不是失了风度?不如爽快认输,潇潇洒洒,又何苦为了守住这小小秘密,叫自己受这样的活罪。”
两人一软一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一会儿,妇人就扛不住了,咬紧牙关道:“我说,我说!”
这妇人就是水华。
因为长春公主与她长相略有些相似,又身份尊贵,所以就被她选中,费了不少手脚取而代之。
眚就是一种虫,她们这儿的是母虫,其它人那儿的虫,全都是母虫生下来的。
母虫死了,其它人那儿的很快也就死了。
而母虫也是一只一只受着供奉传下来的,一只母虫还没有死就得培育下一只母虫,又不能凭空变出来,所以才说自此绝了妖眚。
眚其实就如同龙卷风的风眼,可以用一种特殊的频率来吸引五行之力……虽然人的肉眼看不出,但其实,那一团团的雾气,都是一道一道的旋涡,这旋涡中的力并不是平衡的,里头会有一道道风刃,才会把人的肌肤切割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之所以会流黄水,也不是中毒,只是这个过程,就好比加速了岁月,人被风刃切过那一处已经“死了”,所以流出了尸水而已。
尸水有毒,也会有些腐蚀性,但并不严重,并不是毒水。
至于人在那之后,会活多久,取决于他们本身的寿算。
举个例子,一个人寿数是一百岁,被妖眚袭击之后被窃取了八十岁,那你还能活二十年,可如果一个人活不了那么久,那自然是立刻就死了。
当然了,眚袭击之后会带走多少寿数,也是不一定的,主要袭击的人,和不小心沾了点边的人,当然不可能一样,但就算伤了点手指头尖儿,也起码是三五年的寿数。
所以,绝对称得上恐怖了。
盛明麟几人问得极细。
水华毕竟也是道法高深之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交待得极细,还说了如何辩识眚娘,如何寻找母眚等等,专业的外行的全说了,手把手地教操作,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小秘笈……
咋说呢,主打一个自己死了,别的同行都休想活,听得周青士亢奋不已,盛明麟也暗暗高兴。
一直审到天亮,终于审完了。
盛明麟都懒得挪窝,就在锦衣卫的卫所里,迅速把相关的事情整理成了一份完整的资料,而且,看在有好处的份上,盛明麟搞得非常细,还分了外行版和内行版,这就叫一单两卖。
水华一时没死,盛芊芊也一时没死,就把她们跟叶何朱红,包括还未处死的原武安伯夫人等人,全关到了一起,这桩官司就算是结束了,只等圣上裁决。
太子也没闲着,进宫禀报完,叫人传了湘王爷进宫,又亲自去了端王府,叫盛蓁蓁回去见湘王妃。
太子派了吴宽栗送她回去,吴宽栗嘴巧,宽慰了盛蓁蓁几句,细细把湘王爷换子的事情说了,又状似无意地道:“皇后娘娘听了那些事,都气得没吃下饭,直说王爷太过份了些,说真真可惜了王妃娘娘和郡主这对母女呢……哎你说,秦大人这一辈子,可真是苦啊……”
他东一句西一句地,盛蓁蓁都听愣了。
吴宽栗的意思,难道是有机会和离?皇家夫妻还能和离那真是太难得了。
甚至,还隐隐有要重罚湘王爷,而和离,湘王妃就可以免罚或者从轻处罚的意思,而之所以给这个机会,无疑是为了秦江白。
吴宽栗随即说起了何行舟,说何行舟时,就不必太忌讳了,吴宽栗直接就道:“幸好皇爷英明,处罚了那罪妇,要不然,叫咱外人看着,何大人可真挺倒霉地,一天福没享,还要孝敬多出来的生父生母,那生母虽是不知情,却也做了帮凶……”
他就差明说了。
盛蓁蓁也确定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她一时眼窝发酸……哥哥苦苦走到如今,她们家中从不曾给哥哥一丁点助益,可如今初见面,就已经得了哥哥的照应。
她下了决心,一定要劝服母亲。
吴宽栗看她懂了,这差使就算办好了,于是功成身退。
另一边,
虽然昨晚最大的热闹不在端王府,但因为闺女说的话太吓人了,所以,端王妃感同身受,颇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心情。
一大早重赏了红枣和樱桃,帮着贴符的十六人,替补的十六人,加上临时帮忙的韩酒酒陆无歧,全都重赏了。
除此之外,周道士、秦江白,就连霍沉昭和沈凌绝也都送了礼,盛明麟和珠珠房中也都添了东西,主打一个壕气。
太子叫人带走了盛蓁蓁,一回身,端王妃就塞了两张银票给他,一挥手:“拿去压压惊!”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