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妖大惊失色, 握住他的肩膀连环质问:“你忘记你抱我了?忘记你闻我了?忘记你睡我了!”
    “我睡……”
    宋疏呛了一声, 手脚都要不知道怎么搁了。他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整齐的衣装, 又感受了下身体状况, 确信:“我没睡。”
    他对自己的位置还是有清晰认知的。
    央酒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他当即将人类挪开,在沙发上躺平后,又将人拽回自己身上。
    “昨天晚上,我这样好好躺着睡觉,是你这样扑过来,还非要和我一起睡。你怎么能不承认?!”
    望着近在咫尺的乌瞳覆满委屈,宋疏怔愣。他挣脱妖的手臂,重新坐起身,躬下的侧颈晕染一片薄红。
    “这、这样睡啊。”
    央酒一脸单纯地追问:“人类还有什么睡?什么睡?宋疏,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宋疏捂住充血的耳朵,落荒而逃。
    聪明的央酒轻哼一声,摸出自己的手机。他点来按去,屏幕都漆黑一片。
    没电了。
    *
    料理台前,宋疏身着条纹衬衫,认真整理食材。实在无法忍受对面的视线,恼羞成怒道:“不许再问!”
    央酒眨眨眼睛,喔了一声。
    “也不许盯着我。”
    妖嗓音低落地又喔了一声。他双手撑脸,安静看着青年小心翼翼将西红柿切成片,抖落生菜的水珠将其摞成一叠。
    乌瞳唰地抬起又落下,偷瞥一眼。
    紧接着转移阵地,央酒跟着搬起高脚凳,挪到灶台边。见宋疏拿出鸡蛋和火腿,他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个笨蛋。”
    说完妖又变卦:“不,我要三个。”
    宋疏刚拿起鸡蛋,就听他补充:“三个三明治。”
    “……”
    宋疏微笑:“信不信我现在让你变成三明治?”
    央酒自信一笑:“不信。”
    宋疏磨牙,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谋杀妖有些难,听说槐花能吃,到时候召集全镇,非把树薅秃不可。
    到时候吃全槐宴!
    相比中式早餐,三明治可谓极其简单。将鸡蛋与火腿煎熟,辅以西红柿、生菜、沙拉酱与芝士,夹在两片吐司之间即可。
    吐司可烤可不烤。宋疏更喜欢烤过之后散发的麦香与酥脆口感,家里找不到烤吐司机,于是在平底锅凑合。
    他心虚地切掉吐司边黑糊的部分,将食材组合好,保鲜膜一裹,沿对角线切开即可。
    央酒拿起来嗷呜一口。
    两颊不断咀嚼,表情逐渐疑惑。察觉对面望过来的好奇眼神,妖弯眸露出笑容。
    宋疏无奈,指着他手里保鲜膜的牙印道:“这个东西不能吃,和糖葫芦的米纸不一样。”
    央酒一脸恍然大悟。他还以为宋疏厨艺又出奇招,就像烧烤,难嚼实属个人特色。
    宋疏:“……”
    餐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宋疏想起一件事,开口问:“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没有的话,吃完早餐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回家。”
    央酒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
    宋疏见他这个反应,好奇探头:“想去哪里?”
    乌色眼瞳忽闪忽闪眨了好多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央酒扒拉几下保鲜膜,轻问:“回去,你没关系吗?”
    “是我该问你吧?”宋疏认真提醒妖,“你的树还在几百公里之外,离着这么远好几天,对你没有影响吗?”
    央酒昂起下巴:“区区几天,区区百里。”
    宋疏颔首。这意思就是指的确有影响,但妖目前的状况良好,至少还能嘴硬。
    他决定:“既然如此,上午就走吧。”
    “不行,我就不走。”妖反驳。
    宋疏捏着杯子,眯起眼睛。
    央酒学他,两只眼睛不甘示弱地眯成缝。
    攀比心是个可怕的东西。对峙起来,眼睛一个比一个眯地紧,最后央酒索性闭上眼睛,上方的眉得意上挑。
    宋疏按住太阳穴,敲击桌面:“给我个理由。”
    央酒睁开眼睛,与面前的人类对视。片刻后,他撑着脸颊叹了口气:“宋疏,你昨天晚上坐在门口哭着找妈妈。”
    宋疏手中的三明治掉到餐盘里。
    “我……有吗?”
    “你有。”
    紧接着,央酒一人分饰四角,用夸张的演技给宿醉失忆的人类进行情景再现。
    电话撒娇,暴揍祟物,飞奔抱槐树,然后被自己臭到。
    半夜伪装成被子精偷跑出门,威胁鬼怪,合谋假装嘤嘤怪,企图从门里把不存在的妈妈鬼骗出来。对着门承认错误后,还以明天离开为由,哭着求妈妈出来和自己说再见。
    桩桩件件,央酒做到了让宋疏“历历在目”。
    裹着被子坐在地上的槐树妖以最后一句话做结:“我把你送回房间,你还偷跑出来,非要睡我。”
    宋疏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叫非要和你睡,不是非要睡你。”
    央酒裹着被子歪头:“有什么区别?”
    宋疏懒得和一棵树辩论睡不睡的问题。他长呼一口气,告诉妖:“央酒,我没事。”
    “他们要么突然病逝、要么突发横祸,从来没有和我好好道过别。我的确一直期待能与家人以另一种方式再相见,至少可以将这个告别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