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忍,他一直都是这么忍过来的,从没叫过一声疼。
但此刻在周进面前,对这么一点擦伤,他却变得难以忍受。
沈书黎别开头,垂下眼,说了违心的话:“好疼。”
周进动作顿了一瞬。
他就是突然想起,以前沈书黎只会说,不要,不疼,不麻烦了。
现在却会说好疼,摔倒了,来接我。
周进不觉浅笑起来,这个人真的有在慢慢变好,他有一种成就感,好像自己修复了什么珍贵又稀有的艺术品那种成就感。
他低下头,凑近沈书黎的膝盖,轻轻朝伤口吹着气:“还疼吗。”
沈书黎瞬间变得僵硬,腿上传来绵密不绝的痒意,从骨髓直冲天灵盖,让他整个人都酥麻了。
不仅心头发痒,耳根子也好痒,脖子也痒,喉咙也痒,痒得他难以忍受,脸上缓缓泛红,下意识蜷缩起脚:“……别,别吹了,不疼了。”
周进怕他冷,快速在伤口上贴好创口贴,将裤腿放了下来:“你坐会儿吧,我去看看如风。”
沈书黎:“好。”
等周进都走了好久了,沈书黎一颗被搅动得混乱的心,都仍然没平静下来。
他在回味。
回味周进看他的那个眼神,回味周进说的心疼他,回味周进的每个动作。
每回味一次,就好像吃了一颗糖,反复地回味,最后把自己甜到不能自已。
但等甜到极致,沈书黎突然又冷了下来。
他像每个恋爱中的人一样,开始怀疑。
怀疑周进刚才的那个眼神,是他的错觉。
或许,那只是个同情的眼神呢?
因为气氛太好,光线太好,而他又受了伤,正是心理脆弱的时候,所以误解了?
越是想,沈书黎越觉得这个解释才合理。
原本炙热的心脏,又飞快地变凉。
—
沈妈妈最近总提心吊胆的,思虑过重,晚上也睡不好。
自从那天跟沈书黎坦白了欠款的事儿后,她一颗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很怕儿子怪她,但又不敢去问。
这段时间沈书黎也忙,母子俩凑在一块儿的时间,就越发少。
傍晚她进厨房准备做饭,却发现沈书黎正在站在灶台边,拿着一个苹果支在水龙头下,心不在焉地洗着。
苹果早就被水冲干净了,他却仍然一动不动,好像在出神。
沈妈妈犹豫片刻,无奈地叹了声,拍拍他肩膀:“儿子,想什么呢。”
沈书黎木然的眸子终于聚焦,关了水龙头:“没。”
又想起什么:“妈,我的被子什么时候可以取回来。”
跟周进盖同一床被子,他总是神经紧张,浑身紧绷着睡不好,而且早上起来,两个男人难免有些尴尬的场景。
以前一人一床被子还好,好歹能遮一下,现在两人同一床被子,周进每天起床还都要叠被子,弄得他也要跟着起床,根本没得遮。
有时沈书黎窘迫得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沈妈妈却弯起眼笑了:“哦,被子啊,我跟翻新棉花的老板说,我要出远门,一个月后才会回来,所以被子暂时寄存在他那儿。”
沈书黎:“……”
沈妈妈转身拿出蒜开始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天她想找吹风机,没找到,以为在沈书黎和周进的卧室里,于是她少有地进了两人的房间。
结果就看到了床上的两床被子。
当时沈妈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都结婚了,怎么还闹这一出。
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分被子等于分床,分床等于感情不和。
所以沈妈妈当天就把沈书黎的被子拿走了,借口翻新棉花,背到了镇上去。
藏起来,看他俩能咋办,这大冬天的,总不能不盖被子吧。
沈书黎有些头疼,看来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正要出去,沈妈妈突然喊住他:“儿子……”
沈书黎回头:“嗯?”
沈妈妈欲言又止,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半晌才轻声说:“那两百万的事,妈妈对不住你,你怪妈妈吗……”
沈书黎安静了半晌,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妈,人总会犯错的,很多时候,不是知道了那是错误,就能避开的,因为人是欲望和矛盾的集合体。”
“我们是一家人。我怪你很正常,我也忍不住不去怪你。但我会无数次原谅你,就像你小时候无数次包容我的错误一样,我仍然爱您。”
沈妈妈眼眶缓缓红了,她抬手抹了把泪,笑起来:“好好,你是妈妈最宝贝的儿子,妈妈也爱你。”
沈书黎浅笑,给了沈妈妈一个拥抱。
在出厨房前,沈妈妈又拉住他,苦口婆心:“儿子,小周真是个好孩子,你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拿下吧。”
“婚都结了,主动不丢脸,也不丢人,谁先主动,谁先享受婚姻和爱情。”
沈书黎眼神微变,轻轻嗯了声。
—
洗漱完后,沈书黎也不着急上床,把茶几搬到窗户旁边,布置了下,突做了个零食拼盘,还开了瓶果酒。
周进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里出来,看见他这么有兴致,也过去坐在:“少爷,您这是?”
沈书黎给两人都倒了一杯酒:“喝点,聊聊?”